第248章 临刑之前

　　时间在等待中被拉得无比漫长。太阳悬在头顶，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也炙烤着刑台上如同待宰羔羊般的陈默。沙土被晒得发烫，隔着单薄的囚衣灼烧着他的皮肤。汗水从额头渗出，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但他被反绑双手，连擦拭都做不到。

　　周围的士兵们起初还保持着肃静，但随着时间流逝，队列开始有些松散，窃窃私语声像蚊蝇一样嗡嗡响起。军官们的呵斥也不那么频繁了，他们自己也被这沉闷的等待和灼热的天气耗尽了耐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焦躁不安的气息。

　　刽子手抱着他那把巨大的鬼头刀，像一尊铁塔般立在刑台旁，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仿佛眼前不是一条即将终结的生命，而只是一件待处理的物品。他偶尔会挪动一下脚步，或者用手掌抹去顺着胸膛流下的汗珠，那动作带着一种职业性的麻木。

　　陈默的脸颊贴着滚烫的沙土，意识有些模糊。饥饿、干渴、炎热以及濒死的压力，让他的感官变得迟钝，却又在某些方面异常敏锐。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跳动，能听到远处军营里隐约传来的马嘶声，甚至能听到阳光照射在沙粒上发出的、几不可闻的细微声响。

　　【叮！环境感知提升至lv.5。宿主成功捕捉到“死亡倒计时”的具象化声音：阳光灼烧沙粒的噼啪声（象征生命蒸发），心率减缓的咚咚声（象征终点临近）。获得成就“临终关怀型听觉”。温馨提示：距离套餐生效还有约一刻钟，请宿主做好心理准备（虽然做了也没用）。】

　　系统的声音依旧不合时宜，但陈默已经连在心里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是在想，申阳会不会来送这“最后一程”？按照某种恶俗的套路，失败的主公总要在忠臣死前来说几句虚伪的台词，以求自我安慰。

　　仿佛是回应他的想法，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士兵队列产生了一阵轻微的骚动，随即被强行压下。陈默勉强抬起头，透过被汗水模糊的视线，看到申阳在那位宜阳乡侯的陪同下，正朝着刑台走来。申阳的脸色在阳光下更显蜡黄，步伐有些虚浮，宜阳乡侯则在一旁低声说着什么，脸上带着谄媚和阴鸷混杂的表情。

　　刽子手和周围的亲卫见状，纷纷躬身行礼。申阳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开一些，然后独自走到了刑台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陈默。

　　阳光从他背后照射过来，投下的阴影将陈默完全笼罩。陈默眯着眼，逆光中只能看到申阳一个模糊的轮廓，以及那双在阴影里闪烁不定的眼睛。

　　场面一时间有些寂静，只有风吹过军营旗幡的猎猎声。

　　申阳似乎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终于用一种刻意压低的、试图营造出复杂情感的声调说道：

　　“默先生……唉，何以至此啊……”

　　经典开场白。陈默心里冷笑，但依旧沉默，想看看这位大王还能演出什么花样。

　　见陈默不答话，申阳有些尴尬，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事后诸葛亮式感慨：“孤……寡人待先生不满，委以重任。若先生能恪尽职守，尽心辅佐，我河南国何至于有今日之难？只可惜……先生误入歧途，被汉贼所惑，终铸成大错……”

　　他开始将失败的责任，用一种更“体面”的方式，再次扣到陈默头上。仿佛他申阳完全是受了蒙蔽的受害者。

　　陈默听着这无耻的言论，一股恶气终于顶了上来。他挣扎着，用尽力气侧过一点头，让嘴巴离开沙土，用嘶哑但清晰的声音打断了申阳的表演：

　　“大王……”

　　申阳一愣，停住了话头，看向他。

　　陈默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缓缓说道：“臣……昨日梦见一事，甚为有趣，想说与大王听听。”

　　申阳和旁边的宜阳乡侯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临死前不说遗言，反而要讲梦？

　　陈默不管他们，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速缓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臣梦见……大王您……坐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殿外……却是……彭越的军队在攻城。”

　　申阳的脸色微微一变。

　　陈默继续道：“殿内……宜阳乡侯等宗室……正在争抢……最后几颗荔枝……而熊启将军……则拿着账本……在跟您哭诉……军粮……又被克扣了……”

　　他描述的，正是河南国崩溃前内部混乱的缩影，用梦境的形式赤裸裸地揭露出来。申阳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宜阳乡侯更是厉声喝道：“逆犯！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妖言惑众！”

　　陈默仿佛没听见，只是盯着申阳阴影中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抛出了最后一句，也是他酝酿已久的、来自另一个时空的黑色幽默：

　　“大王……您说……这局面……像不像……‘会所嫩模’没等到……等来的……却是……‘奈何桥头’的……孟婆汤？”

　　“会所嫩模”？“孟婆汤”？

　　这两个词对于申阳和宜阳乡侯来说，完全是天书般的存在，根本无法理解其确切的含义。但结合前面那个讽刺性极强的“梦境”，以及陈默那充满嘲讽和绝望的语气，他们本能地感觉到，这绝不是什么好话，而是一种极其恶毒、极其晦涩的诅咒和讥讽！

　　尤其是“会所嫩模”听起来似乎与享乐有关，而“孟婆汤”明显指向死亡和遗忘，这种强烈的反差和无法理解的诡异感，反而更让他们感到一种莫名的羞辱和愤怒！

　　申阳的脸由黄转青，再由青转红，他指着陈默，手指颤抖，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本想过来演一出“王者惜才”、“无奈忍痛”的戏码，给自己找点心理安慰，没想到却被这个将死之人用一番听不懂但明显是骂人的鬼话，结结实实地羞辱了一番！

　　“你……你……狂妄！死有余辜！”申阳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苍白的字眼，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步伐比来时更加慌乱。宜阳乡侯恶狠狠地瞪了陈默一眼，连忙跟上。

　　【叮！宿主发动终极技能“跨时空嘲讽（加密版）”！效果：对目标造成1000点精神困惑伤害 500点未知恐惧伤害！成功打断对方“虚伪告别”施法，并使其陷入“恼羞成怒”状态。获得成就“语言艺术家（加密通道）”。系统点评：虽然他们没听懂，但侮辱性极强！干得漂亮！】

　　陈默看着申阳仓皇离去的背影，脸上那诡异的笑容渐渐消失，重新变成了麻木。他最后的气力，也随着这番加密通话而耗尽了。他把头重新埋进沙土里，感受着那滚烫的温度。

　　他知道，他赢了。在这最后的交锋中，他用对方无法理解的方式，守住了自己那点可怜又可笑的尊严。

　　至少，没让那个蠢货得意洋洋地演完最后一出戏。

　　阳光更加炽烈了。他听到监刑官在高声询问时辰。

　　午时三刻，马上就要到了。

　　这漫长而荒诞的第九世，这充满屈辱和挣扎的一世，终于要画上句号了。

　　他闭上眼睛，等待着那最后的、解脱性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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