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裂缝的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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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军棍结结实实地落在了项默的屁股和大腿上,行刑的士兵看在同袍份上,下手不算太黑,但依旧疼得他龇牙咧嘴,好半天才在黑豚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挪回自己的驻地。皮肉之苦尚能忍受,但那份被当众责罚的屈辱感,以及更深层的、对自身处境的无力感,却久久萦绕在心头。

  接下来的几天,项默只能趴在简陋的床铺上养伤,日常事务暂时交由黑豚等人处理。他利用这段难得的“清闲”,一边忍受着臀腿的阵阵抽痛,一边冷静地复盘着自己重生为“项默”以来的种种经历。军功被抢,食物被夺,劝谏被无视,警告如影随形,任务被坑,最后还要挨板子……这一连串的遭遇,像一幅清晰的画卷,向他展示着在这楚军营中的生存法则——要么成为规则的制定者或受益者,要么就成为被规则碾压和牺牲的“耗材”。

  “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项默咬着牙,忍着痛,暗暗发誓。他不能改变项羽,不能改变楚军高层的决策,但他或许可以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里,进行一些微小的、不至于引人注目的“改良”。

  就在他趴在床上胡思乱想,构思着如何加强夜间哨岗,或者搞点简易的预警装置时,营地里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并非敌袭的警报,而是一种压抑的、带着恐慌情绪的嗡嗡议论声,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

  “外面怎么回事?”项默撑起身子,问端着一碗稀粥进来的黑豚。

  黑豚的脸色有些发白,将粥碗放在旁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后怕说道:“屯长,出大事了!一支从敖仓那边过来的大型粮队,在汜水附近,被彭越那狗娘养的给劫了!”

  项默闻言,心头猛地一沉。敖仓!那是秦帝国留下的巨大粮仓之一,是楚军目前重要的粮食补给来源!一支大型粮队被劫,这损失可比他丢的那点补给要严重千百倍!

  “具体情况如何?损失大吗?”项默急忙追问。

  “听说……听说护送的五千人马几乎全军覆没,粮车被烧毁了大半,抢走的更多!”黑豚的声音带着颤抖,“这下……这下咱们的口粮怕是要更紧了!”

  项默倒吸一口凉气。五千护军,大型粮队……这已经不是疥癣之疾了,这是狠狠一刀捅在了楚军的大动脉上!他几乎能想象到,此刻中军大帐里,会是何等震怒的场景。

  果然,没过多久,中军方向便传来了集结主要将领的急促鼓声。那鼓点密集而沉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项默级别不够,无法参与那种高层军议,但他能感觉到,整个营地的气氛都凝固了。士兵们停止了操练和喧哗,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望向中军大帐的方向,脸上写满了不安和恐惧。霸王的怒火,可不是他们这些底层士卒能够承受的。

  约莫一个时辰后,军议似乎结束了。几名高级将领面色凝重地从大帐中走出,快步离开。随后,一项令人心惊肉跳的命令传遍了全军:所有都尉及以上军官,立刻前往中军大帐外的空地处集合!

  项默屁股还疼着,但也只能咬着牙,在黑豚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赶往集合地点。他知道,这恐怕是要当众处理此次粮草被劫的相关责任人,杀鸡儆猴。

  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上百名军官,按照所属部队和级别站定,鸦雀无声,落针可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项默找了个靠后的位置站定,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很快,项羽在一众亲卫和核心将领的簇拥下,走出了大帐。他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铠甲,但脸色阴沉得可怕,那双平日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仿佛蕴含着风暴,扫过在场所有军官时,每个人都感觉像是被冰冷的刀锋刮过,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项羽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无形的霸气混合着滔天的怒意,形成了一种近乎实质的威压,让整个空地如同冰窖。

  寂静持续了足有一刻钟,这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恐惧。

  终于,项羽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如同闷雷滚过天际,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的心坎上:

  “敖仓粮秣,大军命脉所在……五千护军,竟让彭越数千乌合之众,劫掠焚毁殆尽……”

  他的声音很慢,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冰冷,仿佛火山爆发前最后的宁静。

  “谁……能给寡人一个交代?”

  没有人敢出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成为那被殃及的池鱼。

  项羽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人群中缓缓扫过,最终,定格在一位站在前排、身形微胖、面色惨白的高级将领身上。

  那是曹咎。一位资历颇老,但能力和战功在楚军核心层中并不算出众的将领。项默隐约记得,历史上曹咎似乎就是因为守城不力,最终兵败自杀。此刻,他被项羽的目光锁定,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曹咎!”项羽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汜水巡防,敖仓粮道护卫,皆由你部负责!你告诉寡人!彭越贼子,是如何在你眼皮底下,劫走粮草,歼灭我五千将士的?!是你无能?!还是你通敌?!”

  这指控极其严厉!通敌可是灭族的大罪!

  曹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上将军!上将军明鉴啊!末将对上将军,对楚国,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绝无通敌之心!实在是……实在是那彭越太过狡诈,神出鬼没,我军……我军巡防兵力不足,未能……未能及时察觉贼寇动向……末将……末将失察!末将万死!请上将军责罚!”

  他将责任归结为“敌人太狡猾”和“兵力不足”,这和项默之前汇报时的思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他面临的局面要凶险万倍。

  “失察?万死?”项羽向前踏出一步,地面仿佛都震动了一下,他俯视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曹咎,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滔天的怒火和失望,“好一个失察!五千将士因你失察而丧命!数十万石粮草因你失察而灰飞烟灭!你一句万死,就能抵得过吗?!”

  曹咎吓得魂飞魄散,只知道拼命磕头,语无伦次:“末将知罪!末将知罪!求上将军开恩!求上将军开恩啊!”

  项羽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怒到了极点。他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剑,寒光一闪,指向曹咎!

  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以为曹咎立刻就要血溅当场!

  然而,剑尖在距离曹咎咽喉只有寸许的地方停住了。项羽死死盯着曹咎,眼神变幻,最终,那滔天的杀意似乎勉强被理智压了下去。他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轻易斩杀一位高级将领,尤其是在用人之际,但这口气必须出,这责任必须有人承担!

  “废物!”项羽怒骂一声,收剑回鞘,但声音依旧冰冷刺骨,“念你往日尚有微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削去你前将军之职,褫夺封号,降为校尉,戴罪立功!所属部曲,暂由龙且将军接管!若再有过失,定斩不饶!”

  削职,降级,剥夺兵权!这对于一个高级将领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比杀了他好不了多少。

  曹咎闻言,如同虚脱一般,瘫软在地,涕泪横流,不住地叩首:“谢上将军不杀之恩!谢上将军不杀之恩!”

  项羽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他凌厉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所有军官,声音如同寒冰撞击:

  “都给寡人听清楚了!今日曹咎,便是前车之鉴!再有玩忽职守,贻误军机者,无论是谁,寡人定斩不饶!滚!”

  最后一个“滚”字,如同惊雷,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军官们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行礼,然后小心翼翼地、尽可能快地退出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是非之地。

  项默在黑豚的搀扶下,随着人流离开,心情却无比沉重。他亲眼目睹了一位高级将领如何在一场并非完全是他个人责任的失败中,被当成平息霸王怒火的牺牲品,被公开羞辱,被剥夺一切。

  这不仅仅是曹咎个人的悲剧,更是楚军内部那种“压力自上而下传导,责任由下而上承担”的残酷规则的赤裸展现。霸王的绝对权威,需要有人为失败负责,至于这个人是否完全罪有应得,有时候并不重要。

  “背锅是楚军维系运行的润滑剂,也是毒药……”项默回想起大纲里的这句话,此刻有了血淋淋的体会。

  曹咎成了那只被儆猴的鸡,而他们这些旁观者,在恐惧之余,是否也会在心里埋下更深的芥蒂和离心力?

  项默不知道。他只知道,经过这次事件,他想要在自己职权范围内进行“微创新”的想法,变得更加迫切,也……更加小心翼翼了。在这艘船上,不仅要学会背锅,更要时刻警惕,不要成为下一个被扔出去平息风浪的“曹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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