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言而有信

　　室内恢复寂静，云绾靠在床上小口抿着悟道叶制成的茶水。

　　苦味没能帮她提神醒脑，该迷糊还是迷糊。

　　云绾某一刻觉得自己像是在嚼树叶，实际上喝茶和直接嚼也没多大区别了，何况这盏茶里还添了别的苦味药材。

　　她不想睡觉，或者说她不想再被困到奇奇怪怪的梦境里。

　　一般来说只有读心和搜魂会有这种情况出现，可这次处理完黑线后竟然也梦到了奇怪的场景。

　　无妄花。

　　应当是黑线宿主的记忆，就是不知是谁的。

　　明灯，那位书写下传承之地的不知名前辈，还有······蓝音前辈。

　　云绾顿了顿，她对这位前辈并不熟悉，至今也只在星河秘境中的遗书和月魄口中窥探得一角。

　　蓝音，龙族。与星河秘境中的凤凰神明关系不错，喜好收集宝石。可能经常在人间游历，离开前将私库钥匙交给了木夫子，至此了无音讯，是个······慷慨的人。

　　难怪星河秘境突如其来的白光和传承之地的如出一辙，好朋友之间相处久了连行事作风都不可避免的带上对方的风格，即便是在吓唬人这种小事上也会出现许多莫名其妙的默契。

　　她往后靠在床头，屋外的严寒顺着墙壁爬上后背。

　　云绾觉得有点冷。

　　她应该要继续思考才对，思考下一次去传承之地是什么时候，之前传承之地的坐标是需要被记录到某个地方还是冒着遗忘的风险存在脑子里，燕储枫所代表的魔族研究万乐教的东西究竟到了哪一步，还有功德录上的功德该去哪里找······

　　各种事情的名称一一划过，云绾可悲的发现自己在发呆。

　　还有点困。

　　修士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进化掉睡眠啊。

　　她把被子往下拉，企图把自己冻清醒点。

　　“咚咚咚”

　　门口传来三声礼貌的敲门声。

　　云绾有点好奇是谁找她，亲传们都去逛灯会了，不会是哪个师兄师姐吧。

　　千万别是竹笑啊。

　　她默默祈祷。

　　“进。”

　　怀着开盲盒的心理云绾不动声色往那边探了探。

　　深蓝的衣摆砸在棕红的门框上卷起一个如浪花般的弧度，又像是飞鸟凌空的羽翼，掀起一阵凉风。

　　云绾无端想起梦境里的那片海。

　　“绾绾？”

　　在她愣神的时候那人已经走到了面前，是方渚兮。

　　云绾闻到了他身上的潮气，酸酸苦苦的，像是水草无聊时拨弄起河底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泥沙，绿幽幽的草腥味被咕噜咕噜的水泡裹挟着往上，化为岩石凹槽里留存的酸水。

　　把方渚兮原来身上的味道都给盖住了。

　　这是才从暗道回来？

　　“小方怎么没去灯会？”

　　“人太多了，去也只能瞧见一个个后脑勺，索性回来偷个闲。”

　　方渚兮站在她床边，烛火摇曳，暖黄色的光映在他的侧脸显得整个人都变得毛茸茸的，看起来格外好说话，

　　“绾绾这是睡不着？”

　　“在发呆。”

　　方渚兮轻声笑了笑，找来一张凳子一边剪烛一边问道，

　　“那绾绾要不要和小方聊聊天？”

　　烛火在他的手下跳动，一闪一闪间房间里的光线似乎也随着他的动作亮堂许多。

　　云绾觉得暖和一些了。

　　“小方想知道什么？”

　　“那要看绾绾想和小方聊些什么。”

　　问题被抛回来了。

　　云绾这下没法偷懒，只好认真思考起有多少内容是可以和方渚兮说的。

　　方渚兮也不急着催她，布下隔音阵后慢条斯理地沏了两盏清茶摆上两三碟果脯点心，茶香裹着香甜的果脯味，总算让苦了一晚的云绾尝到点喜欢的味道。

　　就是不知为何有种在开茶话会的错觉。

　　“小方听说过蓝音前辈吗？”

　　云绾伸手拈了块果脯。

　　基于基本的社交礼貌她本来不该在说话的时候吃东西的，可她现在满嘴的苦味搅得人昏昏欲睡，急需一点其他味道来提神醒脑避免在接下来的对话里说出些不该分享的秘密。

　　“这位前辈是多久成神的已经无法考究，原本是池中的一尾银鱼，后洗净伐髓突破天劫成为了龙。据说是因为天性喜好自由，所以这位前辈不常驻守神界，反而是经常压制修为去往凡间或修真界四处走走，因而交到了许多五湖四海的朋友。

　　木夫子还未成神时就与这位前辈认识，二人同为妖族她也在修行上帮了木夫子许多，待木夫子成神后更是干脆将自己的私库交给他当作学堂的奖励。

　　和绾绾一样，这位前辈也格外喜欢亮晶晶的华丽物品。同时她也很擅长时间术法，那私库绾绾也去过，里面和外面是有时间差的。龙的肉身很强大，可以徒手撕裂空间，听木夫子说那私库里一间间独立空间就是被她撕出来的。”

　　方渚兮的语气不疾不缓，像是在讲睡前故事，

　　“绾绾遇见她了吗？”

　　云绾点点头。

　　难怪一推就将她扔了回来，难怪洞穴里不到半个时辰外面却已过了好几日。

　　诶，说起时间，她当时完全没想起要和方渚兮联络，如果这边已经过了好几天那岂不是······

　　出大事了！

　　云绾这时才意识到问题，头也不点了，伸出去拿茶盏的手缩回来，连嚼果脯的动作都不由得慢下来。

　　她偷偷瞟了眼旁边的人。

　　方渚兮完全没有生气的迹象，从一进门就是心平气和的模样。

　　云绾摸不清他的情绪，但主动解释总比被动等罚好。

　　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在心里修改好几遍草稿才出声，

　　“洞穴里只过了半个时辰不到，我没注意阵法的异动，抱歉啊。”

　　“我知道。”

　　方渚兮将茶盏往云绾这边推了推，

　　“我们绾绾从来不是言而无信的孩子，你答应过我要联系就一定会遵守，没收到消息必然是被什么绊住了手脚。”

　　云绾掂量了一下这份夸奖的重量，发现她实在没法对未来行为做出言出必行的保证。

　　想到可能出现的情况她决定降低一下方渚兮的期待，当即有些心虚地小声回复，

　　“倒也没有你想得那么言而有信。”

　　方渚兮好像是在她耳边笑了一下，在云绾觉得他快要放过这个话题时他慢悠悠补了一句，

　　“颇有自知之明。”

　　云绾：······

　　这算是夸奖还是批评。

　　“云绾。”

　　方渚兮很少直接唤她的名字，即便语气不严厉云绾也不自主抬头认真听他说话，

　　“我们很担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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