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绝境微光

　　“于尚书中了埋伏，生死不明！”

　　张永带来的这个消息，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林锋然本就紧绷的神经上。他眼前一黑，手中的朱笔掉落，在奏章上溅开一片刺目的红痕，如同心头滴出的血。于谦……这个他如今最倚重的忠臣、柱石，竟然……可能已经没了？

　　一瞬间，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如同冰水浇头，让林锋然几乎窒息。没了于谦，谁来统筹全局？谁来对抗也先？石亨挟持太子在外，也先大军压境在内，朝廷刚经历内乱，人心惶惶……这局面，简直是必死之局！

　　乾清宫内死一般寂静，张永和几个小太监吓得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烛火摇曳，将林锋然失魂落魄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不行！不能垮！林锋然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越是绝境，越不能放弃！他是皇帝，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他要是先垮了，那大明就真的完了！

　　他强迫自己深吸几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强装的镇定：“消息……确切吗？从何而来？详细情形如何？”

　　张永颤声回道：“是……是西山溃退下来的伤兵带来的口信，说……说于尚书为救太子，轻敌冒进，在山谷中了石亨的埋伏，大军被截成数段，死伤惨重……于尚书所在的中军被重重围困，乱军中……不见了踪影……”

　　“不见了踪影？”林锋然捕捉到这一丝微弱的希望，“那就是说，未必就是殉国了？可能只是失散？”

　　“是……是的，陛下……”张永也不敢把话说死。

　　一丝希望的火苗在林锋然心中重新燃起。对，于谦久经沙场，未必那么容易就死！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局势，不能自乱阵脚！

　　他立刻站起身，眼神恢复了锐利：“传范广、孙镗、卫颖即刻入宫！还有，让兵部邝埜、户部王竑也来！快！”

　　命令下达，林锋然的大脑飞速运转。于谦生死未卜，他必须立刻接手全局指挥。石亨暂时盘踞西山，挟持太子，一时难以剿灭，但好在也先大军还未真正压到北京城下，还有时间布防。当前第一要务，是守住北京！只要北京不丢，大局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很快，范广等人匆匆赶到，个个脸色凝重，显然已经听到了风声。看到皇帝虽然面色苍白但眼神坚定，众人稍稍安心。

　　林锋然没有浪费时间寒暄，直接切入主题：“于爱卿之事，诸位想必已有所闻。如今局势危殆，朕需要诸位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范广！”

　　“臣在！”范广踏前一步，盔甲铿锵。

　　“京营防务，由你全权负责！即刻起，九门戒严，加派侦骑，昼夜巡查，加固城防，尤其是东直、朝阳面对古北口方向的城门，要重点布防！神机营的火器、弹药，给朕检查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臣遵旨！”范广重重抱拳，他性格沉稳，善守不善攻，此刻正得其用。

　　“孙镗！”

　　“臣在！”孙镗声如洪钟。

　　“你负责京营机动策应！精选骑兵，组成快速反应队伍，哪处城门告急，即刻支援！同时，城内治安由你兼管，严查瓦剌细作，防止内乱！”

　　“陛下放心！有臣在，京城乱不了！”孙镗拍着胸脯保证。

　　“卫颖！”

　　“末将在！”卫颖年轻，但机敏敢战。

　　“你的三千营，扩大哨探范围！给朕把眼睛放亮一点，也先大军有任何动向，立刻来报！特别是西山方向，也要盯着，防止石亨狗急跳墙，与也先勾结！”

　　“末将明白！”

　　安排完军事，林锋然又看向邝埜和王竑：“邝爱卿，兵部全力配合范广他们，粮草、军械、民夫调度，不能出半点差错！王爱卿，户部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保障前线供给！告诉京城百姓，朕与京师共存亡，让他们安心！”

　　“臣等遵旨！”邝埜和王竑连忙应下。

　　一番安排，井井有条，众人见皇帝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心中的慌乱也平息了不少，各自领命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北京城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紧张地准备着。城墙加固，壕沟加深，滚木礌石堆积如山，火炮被推上城头。百姓们虽然恐慌，但在官府的组织下，也参与到运输物资、协助守城中来。一种悲壮而同仇敌忾的气氛，笼罩着京城。

　　林锋然日夜守在乾清宫，不断接收着各方情报。坏消息依然不断：也先大军前锋已抵近长城沿线，小规模战斗已经开始；西山方向，石亨凭借险要地势负隅顽抗，于谦依旧下落不明；朝中一些官员开始暗中串联，似乎又在酝酿什么……

　　但好消息也终于出现了一丝曙光！

　　这天傍晚，卫颖兴冲冲地跑来禀报：“陛下！好消息！杨信将军的游击营在居庸关外百里处，成功伏击了也先的一支运粮队，烧毁大批粮草，毙敌数百！还抓了几个舌头！”

　　林锋然精神一振：“快！带俘虏来！朕要亲自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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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几个衣衫褴褛、面带惊恐的瓦剌俘虏被带了上来。通过通译，林锋然仔细询问了他们也先大军的实际情况。俘虏交代，也先此次南侵，虽然声势浩大，但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各部落出兵多少不一，粮草补给也确实因为明军的坚壁清野和游击袭扰而变得困难。更重要的是，俘虏透露，也先对明朝的内乱（指石亨之事）有所耳闻，但具体情况并不十分清楚，他此番进军，多少有些试探和趁火打劫的意味。

　　这些信息极其宝贵！林锋然心中豁然开朗。也先并非不可战胜！他也有他的弱点！只要顶住他的前期猛攻，让他意识到明朝仍有抵抗的决心和能力，他很可能就会因为后勤困难和内部矛盾而退兵！

　　“好！杨信立了大功！”林锋然大喜，重赏了俘虏和卫颖，并立即将这一情报通报给范广等人，让他们以此激励守军士气。

　　同时，他心中那个“以拖待变”的战略更加清晰了。他给范广下达了更具体的指令：守城之时，不必一味死守，可适当派出小股精锐，趁夜出城偷袭敌营，烧其粮草，惊其战马，让其日夜不宁！这正是将游击战术运用到守城战中。

　　范广起初有些犹豫，觉得风险太大，但在林锋然的坚持下，还是尝试着派出了几支敢死队。结果效果出奇的好！瓦剌军习惯了骑兵野战，对这种“麻雀战”很不适应，接连被骚扰，士气受挫。

　　数日后，也先的主力前锋终于抵达北京城下，开始试探性攻城。战斗异常激烈，瓦剌骑兵如潮水般涌来，箭矢如雨，杀声震天。林锋然冒着箭雨，亲自登上德胜门城楼督战（在范广等人拼死护卫下）。看到皇帝亲临前线，明军将士士气大振，拼死抵抗。

　　战斗中，林锋然发现瓦剌军依赖骑兵，攻城器械相对简陋，而且似乎急于求成。他灵机一动，让范广故意在城防薄弱处露出破绽，引诱瓦剌军集中攻击，然后集中火炮和弓弩予以大量杀伤。这一招“诱敌深入，集中火力”，果然奏效，瓦剌军在德胜门下丢下了数百具尸体，攻势受挫。

　　初战告捷！消息传开，北京军民欢欣鼓舞，信心大增。林锋然的威望，在血与火的考验中，悄然提升。许多原本对他“儿戏”战略持怀疑态度的将领，也开始暗暗佩服皇帝的眼光和魄力。

　　然而，林锋然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知道，这只是一场前哨战，也先的主力还在后面，真正的考验即将到来。而且，于谦和太子的下落，依然是他心中最大的石头。

　　这天夜里，林锋然正在查看城防图，张永悄悄进来，面带喜色地低声禀报：“陛下，好消息！西山有密报传来，于尚书……于尚书他没事！”

　　林锋然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真的？详细说来！”

　　“说是于尚书当时虽中埋伏，但被亲兵拼死救出，只是受了些轻伤，如今已突围到了安全地带，正暗中收拢溃兵，并与杨信将军取得了联系！于尚书让陛下放心，他定会设法救回太子，并伺机牵制也先！”

　　太好了！于谦还活着！林锋然激动得差点落泪。这简直是绝境中最大的好消息！有于谦在外周旋，局面就活了很多！

　　但张永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的心提了起来：“不过……于尚书也提醒陛下，也先受此小挫，必不甘心，很可能很快就会发动更猛烈的进攻。而且……石亨那边，似乎……似乎也在和也先的人秘密接触……”

　　林锋然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石亨，这个祸害，果然贼心不死！

　　内忧外患，依然如乌云压顶。但此刻，林锋然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斗志。于谦未死，军心可用，初战告捷！只要顶住也先的下一波进攻，这场卫国之战，就有希望！

　　他走到窗边，望向城外瓦剌大营连绵的灯火，拳头缓缓握紧。

　　也先，放马过来吧！朕就在这北京城里，等着你！

　　（第97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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