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火光后的难题

　　“西暖阁起火？！”

　　林锋然脑子里“轰”的一声，刚才因为发现账目线索的那点兴奋瞬间被炸得粉碎！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看向还坐在案前的江雨桐，脸色煞白。江雨桐也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呆了，握着笔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

　　“我靠！调虎离山？！”林锋然瞬间明白了过来，一股冰寒彻骨的恐惧攫住了他！对方太狠了！知道他召见了江雨桐在前殿议事，就直接对西暖阁下手！这是要干什么？制造混乱？还是……想趁机搜查西暖阁，找什么不利于他们的东西？或者，纯粹就是一次更猖狂的警告和示威？！

　　“舒良！赵化！”林锋然声音都变了调，嘶吼道，“带人救火！封锁西暖阁周围所有通道！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去！还有，加强乾清宫警戒！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靠近前殿和后殿！”

　　“奴婢（臣）遵旨！”舒良和赵化也意识到事态严重，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外面立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喝声。

　　殿内瞬间只剩下林锋然和江雨桐两人。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气氛紧张得几乎要凝固。

　　江雨桐缓缓放下笔，站起身，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镇定，她看向窗外西苑方向隐约可见的火光，低声道：“陛下，民女……是否需要回避？”她指的是自己待在前殿是否不合时宜。

　　“回避个屁！你就待在这儿！哪儿也别去！”林锋然想都没想就吼道，此刻他只觉得只有把江雨桐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最安全。他烦躁地在殿内踱步，像一头被困的野兽，“疯了！真是疯了！在宫里放火！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他越想越后怕，如果……如果江雨桐今晚真的住在西暖阁，如果那火再起得晚一点……他简直不敢想下去！对方这是赤裸裸地告诉他：你的地盘，我想来就来，想烧就烧！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小了下去，舒良满头大汗、一身烟灰地跑回来禀报：“皇爷，火……火扑灭了！幸好发现得早，只烧毁了西暖阁外间的一些帷幔和杂物，主体无恙！赵指挥使已带人将西暖阁团团围住，正在搜查可疑痕迹。”

　　林锋然长长舒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还好，没出大事。但他心里的怒火却越烧越旺。这已经不是暗箭了，这是明火执仗地打上门了！

　　“查！给朕彻查！火是怎么起的？是谁干的？！”他咬牙切齿。

　　“初步勘查……像是……像是有人用火折子点燃了窗边的纱幔……”舒良的声音带着恐惧，“现场……现场发现了一个被丢弃的、内宫常用的火折子壳……”

　　内宫常用的火折子！这意味着放火的人很可能就是宫里的人！甚至可能就是坤宁宫清查中漏网的余孽！

　　林锋然一拳砸在御案上，震得笔架乱晃：“好啊！真是好啊！朕这紫禁城，成了筛子了！谁想进来插一刀就插一刀！”

　　他喘着粗气，目光扫过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江雨桐，心里那个关于“安置”的问题，前所未有的紧迫起来。西暖阁绝对不能住了！坤宁宫刚出过事，也不安全。那让她住哪儿？一直待在前殿？这像什么话！朝臣们知道了，口水都能把他淹死！

　　“舒良，”林锋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你去……把皇后请来。就说有要事相商。”这件事，必须和皇后通气，也需要借助她的智慧和力量。

　　钱皇后很快便来了，显然也听说了火警，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和担忧。她先向林锋然行了礼，又看到站在一旁的江雨桐，眼神复杂地冲她微微颔首。

　　林锋然没有绕圈子，直接把目前的困境和担忧说了出来，最后叹了口气：“皇后，你看……江姑娘这安置，成了大难题了。宫里眼下……唉，朕实在是放心不下。”

　　钱皇后沉吟片刻，目光在林锋然和江雨桐之间扫过，缓缓开口道：“陛下所虑极是。江姑娘继续留在宫内，于礼制不合，易惹非议，且……确实风险难测。”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臣妾倒有个想法……不如，在宫外寻一处清净稳妥的官邸，让江姑娘暂居。一来，可避人口舌；二来，远离宫廷是非，或更安全些；三来……江姑娘也可自在些。”

　　宫外？林锋然愣了一下。这倒是个思路。可是……“宫外就绝对安全吗？石亨他们的手，未必就伸不到宫外去。”他担心地说。

　　“陛下可派遣绝对可靠的侍卫暗中保护，明面上，可由臣妾出面，以抚慰功臣家眷、邀请其协助整理宫中典籍的名义，安排江姑娘入住。如此，既全了礼数，也给了江姑娘一个相对独立的安身之所。”钱皇后显然考虑得很周全，“至于见面……江姑娘可时常入宫向臣妾请安，陪伴臣妾说话解闷，陛下若有何垂询，也可借此机会。”

　　林锋然听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高！实在是高！皇后这一手，既解决了名分和安全的难题，又巧妙地留出了合理的见面渠道！果然，后宫之主的智慧不容小觑！他之前那个“留在宫里当女官”的想法的确太简单粗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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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向江雨桐，想听听她的意见：“江姑娘，你觉得呢？”

　　江雨桐一直安静地听着，此刻微微屈膝：“全凭陛下和娘娘安排。民女……没有异议。”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但林锋然能感觉到，她似乎也松了口气。毕竟，一直待在皇帝寝宫，对她而言压力也太大了。

　　“好！那就这么办！”林锋然一拍板，“舒良，你立刻去办！找一处离皇城近、又清净安全的官邸，要快！侍卫人选，让赵化亲自挑可靠的老人！”

　　“奴婢遵旨！”舒良赶紧去安排了。

　　事情总算有了个暂时的解决方案，殿内的气氛缓和了一些。钱皇后又宽慰了林锋然几句，便起身告辞，临走前，还温和地对江雨桐说：“妹妹且宽心，待官邸收拾妥当，本宫亲自送你过去。”

　　钱皇后离开后，殿内又只剩下林锋然和江雨桐。经过这一番惊心动魄，两人之间那种尴尬和疏离感似乎被冲淡了不少，多了一种共同经历危机后的微妙联系。

　　林锋然看着桌上那些刚刚发现线索的账册，又看了看窗外已经恢复寂静的夜色，忽然觉得精疲力尽。他叹了口气，对江雨桐说：“今晚……多谢你了。要不是你看出账目问题，朕还蒙在鼓里。”

　　江雨桐轻轻摇头：“陛下言重了，民女只是尽本分。”

　　林锋然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比如道歉连累了她，比如让她以后小心……但话到嘴边，又觉得矫情，最终只是挥了挥手：“天快亮了，你也累了一晚上了，先去……先去偏殿歇会儿吧。等宫外安排好了，朕让舒良送你。”

　　江雨桐依言行礼告退，走到门口时，她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轻声说了一句：“陛下也请保重龙体。”然后便消失在门外的晨曦微光中。

　　林锋然独自站在空旷的大殿里，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心中五味杂陈。危机暂时缓解了，但更大的风暴，似乎正在酝酿。而他和江雨桐之间，这种因危机而被迫拉近、却又隔着重重宫规和现实阻碍的关系，又将如何发展？

　　他疲惫地坐回龙椅，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问题……还远远没有解决。

　　（第14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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