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冷宫里的和亲公主34

　　玄寂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穿透喧嚣的人群，精准地钉在苏晚身上。那眼神中没有意外，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了然。他仿佛早已预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预料到她的目光会落在那尊鼎炉上，甚至……预料到她体内那缕残魂的悸动。

　　苏晚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四肢僵硬，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架上的蝴蝶，所有的伪装和挣扎，在对方眼中都无所遁形。

　　逃？

　　念头刚起，便被她自己掐灭。在玄寂面前，逃跑是徒劳的。那无形的威压如同天罗地网，早已笼罩了这片区域。

　　周围的宫人依旧在快速退场，无人敢抬头，无人敢停留。苏晚站在原地，如同激流中一块突兀的礁石，显得格格不入。几名玄寂身旁身着玄色道袍的弟子，目光冷冽地看向她，缓缓逼近。

　　完了。

　　苏晚心中一片冰凉。她握紧了袖中的清心丸药包和琉璃残片，这是她最后的手段，但在玄寂绝对的力量面前，恐怕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就在那几名弟子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

　　“吉时已到——！”

　　礼官拖长了声音的高唱，如同利刃划破了凝固的空气！

　　祭坛之上，玄寂缓缓收回了目光，仿佛苏晚这只意外闯入的蝼蚁，已不值得他再投注半分注意力。他转身，面向那尊巨大的青铜鼎炉，宽大的玄黑道袍无风自动，一股更加浩瀚、更加令人心悸的气息开始以他为中心汇聚。

　　天空中的乌云仿佛受到牵引，开始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低垂地压在观星台上空。狂风骤起，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祭祀，正式开始了！

　　那几名逼近苏晚的弟子脚步一顿，显然不敢在如此重要的仪式中擅自行动，只是用眼神死死锁定着她，防止她异动。

　　苏晚获得了片刻的喘息之机！但她知道，这不过是死刑的暂缓。一旦祭祀结束，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她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投向那尊鼎炉。晚阳残魂的悸动已经达到了顶峰，传递出撕心裂肺的悲伤与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狂热！

　　“答案……就在……火焰中……”

　　残魂的意念断断续续，充满了难以理解的执念。

　　火焰中？祭祀的火焰？难道晚阳的死亡，与这祭祀之火有关？！

　　苏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看到玄寂立于鼎炉之前，双手结出一个复杂而古老的印诀，口中念念有词，是一种晦涩难懂的音节。随着他的吟诵，鼎炉周身雕刻的符文开始逐一亮起，散发出幽蓝色的、冰冷的光辉！

　　这根本不是寻常的祭祀！这更像是一种……邪恶的仪式！

　　狂风更加猛烈，天空中的乌云漩涡中心，隐隐有电光闪烁。整个广场上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庄严肃穆的表象下，是涌动着的、不祥的力量。

　　玄寂的弟子们纷纷盘膝坐下，低首默诵，与中央的玄寂气息相连。那些宫廷禁卫也如同泥塑木雕，眼神空洞，仿佛被某种力量操控。

　　没有人再关注苏晚这个“微不足道”的变数。

　　机会！

　　这是唯一的机会！在仪式完成之前，在玄寂无暇他顾的瞬间！

　　苏晚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她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剧烈的刺痛和腥甜的血气让她近乎麻木的神经瞬间清醒！她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袖中的那包清心丸捏碎，同时掏出那片琉璃残片，将其尖锐的边缘狠狠划过自己的掌心！

　　鲜血涌出，浸湿了琉璃残片和粉碎的药粉！

　　她不懂什么高深的法术，她只能凭借本能，将自己那点微末的灵魂之力，混合着提神醒脑甚至可能致幻的药力，以及这具身体鲜活的血液，全部灌注到那片可能与玄寂力量同源的监测法器残片之中！

　　然后，她用淌血的手，狠狠将沾染了血与药的琉璃残片，朝着那尊符文越来越亮的青铜鼎炉，奋力掷去！

　　她没有攻击玄寂，那无异于蚍蜉撼树。她的目标，是那尊显然作为仪式核心的鼎炉！她要干扰这仪式！她要看看，这鼎炉之下，究竟藏着什么！

　　“咻——！”

　　沾染着异样气息的琉璃残片，划破沉闷的空气，如同扑火的飞蛾，射向鼎炉！

　　这一举动，石破天惊！

　　“放肆！”

　　盘坐的弟子中有人厉声喝道，猛地起身欲要阻拦！

　　但，晚了！

　　那片琉璃残片在接触到鼎炉表面幽蓝符光的瞬间，并没有被弹开，而是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是融入了进去！

　　紧接着——

　　“嗡——！”

　　一声低沉到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陡然从鼎炉内部传出！炉身上流转的幽蓝符光猛地一滞，随即开始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闪烁、明灭！仿佛稳定的能量流被投入了一颗极其不稳定的杂质！

　　玄寂那始终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清晰的波动！他结印的双手微微一顿，吟诵的声音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停滞！

　　他猛地转头，看向苏晚，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不再是冰冷的了然，而是……一丝真正的、带着杀意的震怒！

　　“找死！”

　　他袖袍一拂，一股无形巨力如同山岳般向苏晚碾压而来！

　　苏晚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那恐怖的力量狠狠击中胸口，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

　　就在她意识即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她看到那尊剧烈闪烁的青铜鼎炉，炉腹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那混乱的能量激发了，隐隐透出了一抹……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光泽！

　　同时，她灵魂深处，晚阳的残魂发出了最后一声凄厉到极致的、仿佛解脱又仿佛无尽痛苦的尖啸，随即……彻底沉寂了下去。

　　而祭坛上空，那旋转的乌云漩涡中心，一道紫色的雷霆，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轰然劈落！

　　目标——正是那尊失控的鼎炉，以及……鼎炉旁的玄寂！

　　混乱，彻底的混乱，在这一刻爆发！

　　苏晚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知觉。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仿佛听到一个熟悉而癫狂的笑声，自遥远的方向传来，穿透了雷霆与喧嚣：

　　“哈哈……哈哈哈……有趣！当真有趣！！”

　　是……谢无妄！

　　他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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