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新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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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恬率先出列,沉声道:“陛下,丞相所言极是!君臣之礼,乃国之大节,不可轻废。
陛下厚待功臣之心天地可鉴,然方式或可商榷。
还请陛下依制升座,受臣等朝拜!”
有蒙恬带头,百官或为维护礼法,或为忌惮赵高权势,或为暗藏嫉妒,纷纷躬身附和:
“请陛下依制升座!” 声浪此起彼伏,将压力推向扶苏。
扶苏看着跪伏于地、态度决绝的赵高,又望了望台下群情汹涌的臣子,脸上闪过失望与无奈。
他终究不是能乾纲独断、无视一切的始皇帝。
沉默片刻,他长长叹了口气,伸手虚扶:
“罢了……丞相既然执意不肯,朕……也不强求了。卿且平身吧。”
“唉,你这是打算玩死我,我还是开了才二十多年的新号呀”
赵高如蒙大赦,只觉后背已被冷汗完全浸透,连袍角都湿了一片。
他又重重磕了一个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臣……谢陛下体谅!万岁,万岁,万万岁!”
缓缓起身时,双腿都有些发软,垂首快步退回到班列之中,始终不敢再抬眼望向御阶之上。
扶苏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难辨,最终转身,独自一人一步步走向龙椅,稳稳落座。
内侍高唱:“百官——朝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响起,却盖不住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在众人心中留下的烙印。
新皇对赵高的极致倚重,赵高在诱惑前的清醒与惶恐,
以及那短暂浮现的“王与马共天下”的幽灵,都预示着扶苏的“文治”时代,
从登基第一天起,便笼罩在一层微妙难言的阴影之下。
赵高低着头,能清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来的、或忌惮、或嫉妒、或探究的目光,心中只剩一个念头:
“扶苏啊扶苏,你这哪里是恩宠,分明是催命符……往后的日子,怕是更难了。”
登基大典在微妙难言的气氛中落幕。
扶苏,如今的大秦文治皇帝,端坐龙椅之上,接受百官朝拜,正式开启了属于他的时代。
而那场“同台受拜”的风波,如巨石投湖,余波未平,在每个人心头沉甸甸压着。
典礼过后,新朝第一次正式大朝会如期举行。
扶苏显然已意识到登基时的冲动之举可能引发的后患。
他要立威,要厘清君臣界限,更要安抚那些因赵高被过度抬举而心生不安的臣子。
此刻的他,目光锐利如刃,褪去了往日的温和,只剩帝王独有的威压,声音字字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朕登基建元,本欲与诸卿共襄盛举,然大典筹备之际,竟有人懈怠推诿、中饱私囊!”
他直接点出几位官员的名字,其中不乏两位九卿级重臣。
“尔等食君之禄,却不忠君之事,真当朕是仁弱可欺之辈吗?!”
话语里的雷霆之怒,让阶下百官心头一震。
扶苏当场下令,将这几人革职查办、家产抄没,其举荐者亦连坐罚俸。
处置之果断、手段之凌厉,与他往日仁厚形象判若两人,瞬间震慑了满朝文武。
蒙恬抚剑的手微顿,抬眼看向龙椅上的帝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王离收起了嘴角的轻佻,后背挺直,神色凝重如临大敌;
其余官员更是大气不敢出,先前窃窃私语者猛地低头,额角渗出冷汗。
立威之后,扶苏才转入常规政务。
他首先褒奖蒙恬戍边之功,赐下厚赏,令其总揽全国军事,地位超然;
随后又对赵成等筹备大典尽心尽力者予以嘉奖,赵成更是爵位再进一级,赏赐丰厚。
这一番恩威并施,打一棒子再给颗甜枣,稳稳将朝堂初步掌控在手中。
全程,赵高始终低眉顺目,沉默寡言。
唯有皇帝问及他时,才缓缓出列,用最简洁恭谨的语言应答,绝不多说一字,更无半分居功自傲之态。
他甚至主动上前,叩请辞去“总领大典事宜”的临时差事,将相关权力交还各职能部门,姿态放得极低,仿佛登基时那惊世一幕从未发生。
散朝铃声一响,赵高几乎是第一个快步退出大殿的。
他能清晰感受到身后无数道目光——探究、忌惮、怨恨,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
他心里清楚,从今日起,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回到丞相府,赵成早已满脸喜色等候,快步上前时袍角带风,声音拔高了几分:
“兄长,陛下隆恩,臣弟爵位再升一级!”赵高淡淡点头,抬手按住他的肩膀,指尖微凉,眼神却沉得像潭水:
“富贵险中求,亦于险中丢。今日之赏是陛下恩典,亦是警告。
你需谨言慎行,半分张扬不得。”赵成见兄长神色凝重,立刻收敛喜色,郑重应下。
赵高转身去了内院,看了眼正在午睡的赵念安。
小家伙眉头轻蹙,睡得香甜,浑然不知外间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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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尖轻轻拂过幼子柔软的发顶,紧绷的下颌线稍稍柔和,眼底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暖意——
这是他在刀光剑影的权力场中,唯一的软肋。
收回目光,赵高心头的弦再次绷紧。
他比谁都清楚,扶苏今日的立威,多半是做给他看的,也是在敲打所有因他而心生妄念的人。
那句“同台受拜”,看似无上殊荣,实则是催命符,也是隔离墙。
它让皇帝对他多了层复杂的戒心,也让他在朝中彻底孤立。
“王与马,共天下……呵呵。”赵高在心中冷笑,“扶苏啊扶苏,你这一手,高明却又稚嫩。”
高明在以极致荣宠将他推至众矢之的,稚嫩在手段太过直白,反而让他彻底警醒。
回到书房,赵高铺开绢帛,提笔写信。
不是给皇帝的奏章,而是致地方郡守、朝中中立派中层官员的问候信。
信中只谈地方政事、日常寒暄,措辞谦和,绝无半分敏感内容。
但他清楚,这些信一旦送出,便是无声的宣告:他赵高依旧是那个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根基深厚的左丞相。
写完信,他沉吟片刻,又提笔写下一道奏疏。
疏中详述自己“年事已高”(实则不算老,只为做足姿态),精力不济,
加之需教导幼子,恳请皇帝准许他辞去左丞相一职,仅留虚衔,安心养老。
这是一步以退为进的棋,既试探皇帝的真实心意,也为自己争取转圜空间——
他笃定,新政未稳、蒙恬刚回朝尚未熟悉全局,扶苏此刻离不开他。
奏疏封好,赵高命人即刻送入宫中。
做完这一切,他坐回案前,指尖摩挲着砚台边缘,神色沉静却决然。
而皇宫内,文治皇帝扶苏正手持赵高那封言辞恳切、姿态卑微的辞呈,眉头紧锁,陷入长久沉思。
他手指摩挲着奏疏上工整的字迹,指节微微泛白,脑海中反复回放着登基大典的画面,以及今日朝会赵高的种种表现——
忌惮其权势,又依赖其能力,这道辞呈,成了块烫手的山芋,扔不得,接也棘手。
皇宫书房内,文治皇帝扶苏独坐案前,面前绢帛上墨迹未干,只写了寥寥数行。
他指尖悬着笔,迟迟未落,白日大典上的冲动、
朝会上对赵高的隐隐逼迫,此刻尽数翻涌上来,化作心口的悔意与不安。
赵高于他有拥立大功,更是推行新政不可或缺的臂膀,今日那般敲打,确实过激了。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落笔补全宽慰之语——
肯定功绩、解释立威之需、恳请丞相勿介怀,殿门外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着内侍低低的搀扶声。
扶苏抬头,瞳孔骤然收缩:“父皇?!”
竟是始皇帝嬴政,由内侍小心翼翼扶着,缓缓走了进来。
自阳泉宫静养后,父皇不曾主动离开过居所,更别提深夜到访他的寝宫。
扶苏连忙起身相迎,袍角扫过案几,带起一阵微风。
嬴政摆了摆手,示意内侍退下,枯瘦的手掌扶着书案边缘,
目光掠过那封写了一半的信,脸上无喜无怒,褶皱的皮肤如同干涸的河床。
“心中……不安了?”
他嘶哑的嗓音响起,平淡却一针见血,戳破了扶苏的掩饰。
扶苏面露惭色,躬身垂首:“儿臣……今日对丞相,是否过于……”
“过于刻薄?过于猜忌?”
嬴政打断他,径直在扶苏常坐的椅子上坐下,姿态竟有几分闲适,指尖轻轻叩着案面,“为帝者,恩威并施本是寻常。
你今日立威,震慑百官,并无错处。”
“他之所以写这封信,也是给众臣看的,丞相为众臣之首,他是你的人,你不需要凝聚众人心,
丞相这把刀会帮你搞好的,让群臣看似你们对立,实则友军,之后的改革也能减少阻力”
“你做不到大权独揽,就让他帮着你。这也是他的想法……”
扶苏压根不懂,只能一直点头。
“帝王之心,当如深渊,不可测度。”
嬴政缓缓道,眼神里藏着历经岁月沉淀的锐利,“你要让他猜,让他想,让他感念恩德的同时,更畏惧你的威严。
而非将心思和盘托出,与臣子论交。你是驭臣,不是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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