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战后论道

　　三宗交流会个人战以一场惊天动地的平局落下帷幕，但演武场上激荡的能量余波与众人心头的震撼，却远未平息。青云宗弟子依旧沉浸在李无劫带来的荣耀与振奋之中，而另外两宗弟子，则带着复杂的情绪，开始陆续退场，或低声议论，或沉默思索。

　　李无劫并未立刻离开演武台，他独立台心，微微阖目，体内噬天神脉缓缓运转，梳理着刚才激战中吞噬、炼化的些许驳杂能量，尤其是道一那精纯佛力中蕴含的奇特法则碎片，虽未能大量吞噬，但那惊鸿一瞥的接触，也让他对“圆满”、“守护”这类意境有了一丝模糊的感知。

　　就在这时，一阵平和的脚步声靠近。

　　李无劫睁开眼，看到去而复返的道一，正站在台下，仰头看着他，脸上带着那抹令人心静的浅笑。

　　“李道友，可有闲暇，一叙？”道一的声音温和，如同山间清泉。

　　李无劫目光微动，点了点头，身形一闪，便轻飘飘地落在道一身前。两人并未选择喧闹之处，而是默契地走向演武场边缘一处相对僻静的石亭。

　　亭外，夕阳将云层染成瑰丽的橘红色，给这片刚刚经历大战的土地披上了一层温暖而宁静的外衣。亭内，石桌石凳，古朴简单。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氛围，既有刚才战斗残留的凌厉气息，又有一种惺惺相惜的平和。

　　最终还是道一率先开口，他目光清澈地看向李无劫，直接切入了核心：“李道友，贫僧观你之力，霸道绝伦，夺天地造化，掠万物本源，可谓‘力’之极矣。然，贫僧有一问，积郁于心，不吐不快。”

　　“请问。”李无劫神色平静，他知道，真正的交锋，或许此刻才刚刚开始。这不是力量的碰撞，而是理念的交锋。

　　“道友追求此等吞天噬地之力，究竟为何？”道一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力强者，或守护苍生，如擎天之柱，庇佑万灵；或开宗立派，传道受业，泽被后世；或探索天地至理，求索大道真谛，以明宇宙之奥。然观道友之行，此力似乎只为……掠夺与掌控自身？”

　　他的话语中没有指责，只有纯粹的疑惑与探究。这是他真正不理解的地方，拥有如此惊世之力，其目光似乎却只局限于自身之存亡、自身之喜恶，这与佛门倡导的“慈悲渡世”、“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宏大胸怀截然不同。

　　李无劫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他看向亭外那轮即将沉入远山的夕阳，缓缓道：“守护苍生？泽被后世？探索大道？”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并非针对道一，而是针对这些看似崇高却虚无缥缈的概念。

　　“道一，你可知我曾经历过什么？”李无劫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我曾被视为废材，受尽白眼与欺凌；曾修为被废，如同死狗般躺在病榻，无人问津；曾被视为至亲之人背叛，割袍断义……那一刻，天地虽大，却无我立锥之地；众生虽多，却无一人予我温暖！”

　　他的话语如同寒风，刮过石亭，让道一平和的眼神微微波动。

　　“你所言的苍生，未曾给过我半分善意；你所言的后世，与我何干？至于大道真谛……”李无劫收回目光，直视道一，眼神锐利如刀，“连自身命运都无法掌控，谈何探索天地？连眼前恩怨都无法清算，谈何庇佑万灵？”

　　“我的力量，从来不是为了守护谁，也不是为了泽被何方。”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它只为我自身而存在！只为让我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不被他人践踏，不被规则束缚，不被所谓的天意玩弄！顺我者，可得超脱；逆我者，化为资粮！我的道，便是‘我道’！只尊我自己！”

　　这番言论，可谓是离经叛道，将“自我”置于了一切之上。若是寻常佛门弟子听闻，只怕要斥其为魔头，心生嗔怒。

　　但道一没有。他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只有更加深沉的思索。他从李无劫的话语中，听到了无尽的伤痛、孤寂以及对命运不公的极致反抗。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爆发出的、对“生”的最原始、最强烈的渴望与执念。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对方的道，并非天生邪恶，而是在极端的环境下，生长出的、一种扭曲却顽强的生存哲学。

　　“所以，你认为力量的意义，在于绝对的自控与自由？”道一轻声问道。

　　“不错。”李无劫毫不避讳，“力量若不归于己身，不为己用，再强又有何意义？守护？若连自己都守护不了，拿什么守护他人？不过是虚伪的空谈罢了。”

　　道一沉默了。他无法完全认同李无劫的观点，佛门的教义根植于他的灵魂。但他也无法简单地否定。因为他从李无劫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另类的“真实”与“纯粹”。那是一种剥离了所有外在伪装与道德束缚，直面本心欲望与需求的真实。

　　这种真实，残酷，却强大。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在石亭内拉得很长。理念的鸿沟，如同这光影的分界线，清晰而深刻。

　　道一知道，这场论道，没有胜负，也难分对错。这只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在某个交汇点上的短暂碰撞与相互审视。

　　他抬起头，看向李无劫，目光恢复了之前的澄澈与平和，缓缓道：“李道友之道，贫僧……受教了。虽不敢苟同，却亦见其真。”

　　李无劫看着道一，对方没有试图说服他，也没有批判他，这种态度，反而让他对这位僧人高看了一眼。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第一次理念之争，在平静中暂告段落。但两人都清楚，这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第16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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