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无声的回应．

　　那张被林辰命名为“庇护灵扉”的符箓，在窗台上静置了三天。

　　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任何可见的涟漪。对面的竹楼依旧沉寂，窗扉紧闭，仿佛那夜月下的蜕变只是一场幻梦。林辰每日修炼、去文溯阁，经过窗台时，目光总会不经意地扫过那张符箓，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恒定而微弱的安宁场域，像一枚被遗忘的卵。

　　他并不失望，反而有种奇异的平静。有些东西，强求不来。他将更多心神投入到对“庇护灵扉”的改进和深化理解上。凭借日益增长的精神力和对符文构架更深的体会，他开始尝试调整线条的曲度，微调灵力节点的分布，试图扩大场域范围，或是延长其持续时间。这个过程依旧充满失败，但每一次微小的进步，都让他对自身这条另类的“道”更加坚定。

　　季度考核的日子，在一种混合着紧张与期待的氛围中到来。

　　考核地点设在主峰下的演法谷。谷内设置了多项测试：灵力精纯度、法术掌控度、基础阵法辨识、以及最受关注的实际对战环节。奖励也正式公布，除了灵石和丹药，前十名确可获得探索那新发现低阶秘境“雾隐林”的资格。

　　弟子们摩拳擦掌，赵乾一身簇新的法袍，腰间挂着灵光隐隐的玉佩，在一众跟班的簇拥下，显得志得意满。他的目光偶尔扫过人群边缘独自站立的林辰，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意。

　　林辰心态平和。他清楚自己的斤两，对战环节绝非他所长，他的目标是通过基础测试，检验这段时间的修炼成果，尤其是精神力提升后对灵力掌控的裨益。

　　考核开始。灵力测试，他中规中矩，炼气初期的修为在低阶弟子中属于下游。法术掌控，他只会最基础的引火诀、御风术，施展起来虽比以往流畅稳定，却也无甚出彩。倒是在基础阵法辨识环节，凭借在文溯阁的积累和提升的感知，表现尚可，引得了监考执事一丝讶异的目光。

　　很快，轮到实际对战抽签。

　　或许是命运的戏弄，林辰第一轮的对手，赫然便是赵乾。

　　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一阵低低的骚动。不少人都知道两人之间的龃龉，看向林辰的目光多了几分同情或看好戏的意味。

　　赵乾跃上擂台，活动着手腕，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林辰，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免得一会儿手重，伤了你那‘钻研符法’的宝贵身子骨。”

　　林辰沉默地走上擂台，手中只握着那柄入门配发的精铁短剑。他没有回应赵乾的挑衅，只是调整着呼吸，将精神力缓缓扩散开来，感知着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他知道硬拼绝无胜算，只能依靠这初步掌握的炼神诀带来的些许优势，寻找可能的破绽。

　　“开始！”

　　裁判一声令下。

　　赵乾显然打算速战速决，毫不留情，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一出手便是家传的“烈阳掌”。灼热的火属性灵力在他掌心汇聚，形成一团耀眼的赤红光芒，带着一股炽热的气浪，直拍林辰面门！威势远非小比时的火矢术可比。

　　台下响起惊呼。这一掌若是拍实，林辰恐怕要躺上数月。

　　林辰瞳孔微缩，精神力高度集中。在他的感知中，那团炽烈的灵力并非无懈可击，其内部流转因追求威力而略显躁动，边缘处存在一丝因属性单一而产生的微弱不谐。他脚下步伐一动，施展出并不熟练的御风术，身体如同被微风推动，向侧后方飘退，同时手中短剑并非格挡，而是精准至极地，点向那团赤红光芒边缘某处灵力流转的节点！

　　“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赵乾志在必得的一掌，那炽烈的光芒在林辰剑尖点中的瞬间，竟猛地一颤，仿佛被戳破了某个关键，凝聚的势头骤然溃散了三成！虽然依旧向前拍出，威力却大减，被林辰险之又险地侧身避开，只被炙热的气浪燎到了衣袖，焦黑一片。

　　“什么？！”赵乾一愣，脸上满是错愕。他完全没看懂林辰是如何破开他这一掌势头的。

　　台下也是一片哗然。

　　“他怎么做到的？”

　　“运气吧？”

　　“那一下好像点得很准……”

　　林辰呼吸微促，额角见汗。刚才那一下，看似轻巧，实则耗尽了他大半心神，对精神力的消耗极大。他依靠炼神诀带来的敏锐感知，捕捉到了对方法术的薄弱点，但自身修为的绝对劣势，让他无法扩大战果。

　　赵乾回过神来，羞恼交加：“歪门邪道！我看你能躲几次！”他不再保留，烈阳掌接连拍出，火球术呼啸纵横，攻势如同狂风暴雨，将林辰完全笼罩。

　　林辰只能凭借初步提升的感知和笨拙的身法，在狭小的擂台空间内狼狈闪避、格挡，再无反击之力。精铁短剑上很快布满灼痕，他身上的衣衫也被火星燎出数个破洞，显得颇为狼狈。若非赵乾心存戏弄，未下死手，他早已落败。

　　台下，人群后方，一个戴着宽大兜帽、将身形完全遮掩的身影，不知何时悄然站立。兜帽的阴影下，一双清冷的眸子，正静静注视着擂台上那个在烈焰中艰难支撑、却始终没有放弃的身影。

　　是苏晓。

　　她最终还是来了。或许是那窗台上持续散发的安宁气息，消弭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对人群的恐惧。她隐藏在角落，如同幽影。

　　看着林辰一次次惊险地避开致命的攻击，看着他因精神力过度消耗而苍白的脸色，看着他明明处于绝对劣势，眼神却依旧沉静，专注于寻找那微乎其微的生机……

　　她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握紧。

　　擂台上，赵乾久攻不下，心中烦躁更甚。他瞅准一个空档，体内灵力狂涌，双掌齐出，两团比之前更加炽烈的火球，一左一右，封死了林辰所有退路！

　　“结束了！”赵乾狞笑。

　　林辰瞳孔骤缩，精神力已近枯竭，身体也到了极限，眼看再无闪避可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破空声响起。

　　一道凝练至极、仅有指头粗细的淡青色风刃，如同鬼魅般，从擂台下方人群的缝隙中射出，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它并非射向赵乾，而是精准无比地，击打在左侧那颗火球与赵乾灵力连接最微弱的那一点上！

　　“噗！”

　　左侧火球应声而碎，湮灭成点点火星。

　　林辰压力骤减，几乎是本能地，用尽最后力气向右侧翻滚，险险避开了另一颗火球。火球擦着他的后背轰在擂台光罩上，炸开一团烈焰。

　　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道诡异的、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刃！

　　赵乾脸上的狞笑僵住，猛地扭头看向台下，目光惊疑不定地扫视着人群：“谁？！谁敢插手考核！”

　　裁判长老也皱起眉头，强大的神识瞬间扫过全场，却未能捕捉到任何异常的法力残留。那风刃出现得太过突兀，消散得也太过迅速，毫无痕迹。

　　人群骚动起来，议论纷纷。

　　唯有角落那个戴着兜帽的身影，在风刃发出的瞬间，便已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退后，消失在演法谷的出口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擂台上，林辰单膝跪地，用短剑支撑着身体，大口喘息。他同样震惊于那道救了他风刃，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台下，掠过那些茫然、惊讶的面孔，最终，定格在人群后方，那个空无一人的角落。

　　他好像……看到了一抹极淡的、即将消失的青色衣角？

　　心脏，莫名地悸动了一下。

　　裁判长老沉吟片刻，无法判定，最终宣布：“此战，赵乾胜。林辰落败。”

　　赵乾虽然获胜，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狠狠瞪了林辰一眼，悻悻跳下擂台。

　　林辰缓缓站起身，没有在意胜负，也没有去寻找那可能存在的衣角。他走下擂台，感受着体内近乎枯竭的灵力和精神力，以及后背被火浪灼伤的刺痛。

　　他抬头，望向青舍的方向。

　　阳光有些刺眼。

　　他知道，那道风刃，或许就是搁置在窗台上三天的那张符箓，所等来的、无声的回应。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心中缓缓弥漫开来。不是喜悦，不是激动，而是一种……确认。

　　确认在这条遍布迷雾的修仙之路上，他并非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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