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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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葬骨渊的路,比花见棠想象的更加难行。黑风涧往西,地貌开始变得诡异。黑色的岩石不再是单纯的嶙峋,而是扭曲成各种狰狞的形态,如同挣扎的恶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硫磺和腐朽气息的怪味。植被变得稀疏,只剩下一些颜色暗沉、带着尖刺或分泌着粘液的怪异植物。
这里几乎看不到任何动物的踪迹,死寂得令人心慌。
小白一踏入这片区域,就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他紧紧挨着花见棠,金色眼瞳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小声道:“姐姐,这里……不舒服。有很多……不好的东西。”
花见棠握紧了他的手,她能感觉到,越往里走,周围的能量场就越混乱、越压抑。连她这微末的修为,都能隐约察觉到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胁。
“跟紧我,别乱看,别乱碰任何东西。”花见棠低声嘱咐,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
根据地图和神秘人模糊的指引,她们在扭曲的山石间艰难穿行了两天。途中,她们遇到了一片布满了彩色气泡的沼泽,那些气泡破裂时,会散发出致幻的毒雾;也绕过了一处不断传出低沉嗡鸣、仿佛有无数细小生物在啃噬岩石的山谷。
每一次,都是靠着小白那超乎寻常的危险直觉,她们才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的陷阱。
花见棠越发觉得,带小白来这里,或许并非完全错误的选择。他的感知,在这种绝地,成了她们活下去的关键。
第三天正午,她们终于抵达了地图上标记的葬骨渊边缘。
那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天坑!站在边缘向下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翻滚着的灰黑色雾气,仿佛连接着九幽地狱。刺骨的阴风从深渊底部倒卷上来,带着一种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和无数细碎的、仿佛亡魂哀嚎般的声音。
仅仅是站在边缘,花见棠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体内的灵力运转都变得滞涩起来。她毫不怀疑,若是失足跌落,绝对会尸骨无存!
而根据神秘人的说法,那洗髓泉,就在这葬骨渊靠近边缘的某一处崖壁之上!
这要怎么找?!又该如何下去?!
就在花见棠望着那令人绝望的深渊,感到一阵无力时,小白却忽然拉了拉她的袖子,小手指向天坑左侧一处相对平缓、布满了巨大骸骨(不知是何等巨兽所留)的斜坡。
“姐姐,那边……有‘水’的味道。”他歪着头,仔细感受着,“很干净,但是……旁边有……很凶很凶的东西守着。”
洗髓泉!还有石灵!
花见棠精神一振,顺着小白指的方向望去。那片斜坡看起来并无特别,但仔细感知,确实能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周围阴煞之气格格不入的纯净水汽。
而守护的石灵……她凝神感应,却什么都感觉不到。石灵无形无质,若非小白提醒,她根本无从察觉。
“能感觉到……那‘很凶的东西’在哪里吗?有多少?”花见棠压低声音问道。
小白闭上眼睛,长长的白色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在努力分辨着那无形无质的威胁。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金色眼瞳里带着一丝困惑和凝重:
“很多……到处都是……像……像雾气一样,飘来飘去。它们……不喜欢活的东西。”
像雾气一样无处不在?!
花见棠的心沉了下去。这比想象中还要麻烦!这意味着,只要她们踏入那片区域,就会立刻受到攻击!
“姐姐,我们……一定要去那里吗?”小白看着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斜坡,小声问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抗拒。那里的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厌恶和危险。
花见棠看着他那双带着不安的眼睛,又看了看那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洗髓泉,内心再次陷入了剧烈的挣扎。
去,九死一生。
不去,后患无穷。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硫磺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
石灵畏极阳至刚之力,或更高位阶的威压。小白的力量,显然属于后者。但关键在于“状态稳定”和“控制”。
她们或许……可以尝试一次极小规模的、可控的……接触?
“小白,”花见棠蹲下身,与他平视,语气异常严肃,“姐姐需要你帮一个忙,非常非常重要,但也非常危险。”
小白看着她严肃的表情,也绷紧了小脸,用力点头:“姐姐你说,我不怕!”
“待会儿,我们慢慢靠近那个有‘水’的地方。如果感觉到那些‘很凶的东西’靠近我们,你就……试着像以前赶走那些坏狗和坏人一样,”花见棠斟酌着用词,尽量避免刺激性的指令,“让它们……不要靠近我们。但是,只能用一点点力气,非常非常少的一点点,就像吹一口气那样,明白吗?绝对不能多用!”
她紧紧盯着小白的眼睛,强调道:“如果觉得控制不住,或者不舒服,立刻告诉姐姐,我们马上退走!绝对不要勉强!记住了吗?”
小白认真地点了点头,重复道:“嗯!让它们不靠近,用一点点力气,控制不住就告诉姐姐,马上退走!”
“好孩子。”花见棠摸了摸他的头,心中却丝毫没有放松。这完全是一场赌博,赌小白能精确控制那恐怖的力量,赌那力量不会反噬。
两人调整好状态,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片布满了巨兽骸骨的斜坡走去。
越靠近,那股阴冷的、仿佛能侵蚀灵魂的煞气就越发浓重。花见棠不得不运转起那点可怜的灵力护住周身,依旧感觉如坠冰窖。
小白似乎也受到了影响,脸色有些发白,但他依旧紧紧跟着花见棠,金色眼瞳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无形的威胁。
就在她们踏入斜坡范围,距离那隐约能感知到的水汽源头还有近百丈距离时——
异变骤生!
周围的空间仿佛微微扭曲了一下,一股无形的、冰寒刺骨的恶意,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朝着她们涌来!那恶意并非针对肉体,而是直刺神魂!
花见棠闷哼一声,只觉得脑袋像是被无数根冰针刺穿,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昏死过去!这就是石灵的攻击?!
“姐姐!”小白惊呼一声,立刻踏前一步,将花见棠半护在身后!
他显然也感受到了那恐怖的灵魂攻击,小脸上瞬间布满怒意!这些“坏东西”竟然敢伤害姐姐!
几乎是想也不想,遵循着花见棠刚才“让它们不靠近”的指令,以及保护姐姐的本能,他对着那汹涌而来的无形恶意,猛地抬起了小手!
没有言灵,没有呼喊。
只是随着他抬手的动作,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至高无上的冰冷威压,以他为中心,如同水波纹般,骤然扩散开来!
那威压并不强烈,甚至没有引起任何风声或光影效果。
但就在这威压扩散开的瞬间——
那原本汹涌而来的、冰寒刺骨的恶意,如同遇到了克星般,发出一阵无声的、却能让灵魂感知到的尖锐嘶鸣,然后……如同潮水般疯狂退去!速度比来时更快!
眨眼之间,周围那令人窒息的无形压力,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连葬骨渊中那常年不散的灰黑色雾气,似乎都在这一刻,被驱散了些许,露出了更远处嶙峋的崖壁。
斜坡上,恢复了死寂。只有风穿过巨大骸骨孔洞时,发出的呜咽声。
成功了?!
花见棠扶着依旧有些刺痛的额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小白……他真的做到了!用极其微量的力量,驱散了那些恐怖的石灵!
她连忙看向小白。
小白保持着抬手姿势,小脸有些苍白,呼吸略微急促,金色眼瞳里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去的冰冷怒意,但看起来并没有失控的迹象。
“姐姐,它们跑了。”他收回手,转头看向花见棠,语气带着点小得意,但更多的还是对花见棠的担忧,“你没事吧?”
“我没事!”花见棠一把抱住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小白,你做得太好了!太好了!”
她仔细检查着小白的状态,确认他除了消耗了些精神,并没有其他异常,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这次赌博,她们赌赢了!
有了这次成功的经验,花见棠信心大增。她拉着小白,继续朝着水汽源头前进。途中又遇到了两次石灵的袭扰,但都被小白用同样轻描淡写的方式驱散。
终于,她们在一处巨大的、如同龙首般的骸骨下方,找到了那眼传说中的洗髓泉。
那是一个只有脸盆大小的泉眼,泉水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乳白色,散发着浓郁至极的纯净灵气和淡淡的馨香,与周围死寂阴森的环境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泉眼周围寸草不生,只有光洁的玉石般的池壁。
“就是这里!”花见棠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历经千辛万苦,她们终于找到了!
然而,就在她准备上前,收取泉水之时——
“嗡——!!!”
一声低沉、古老、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猛地从葬骨渊底部传来!
整个斜坡,不,是整个葬骨渊边缘,都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与此同时,那眼平静的洗髓泉,泉水开始疯狂沸腾!乳白色的水汽蒸腾而起,在空中凝聚不散!
一股远比之前那些零散石灵强大百倍、千倍的恐怖气息,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带着滔天的怒火和毁灭一切的意志,从深渊底部,以及那沸腾的泉眼中,轰然爆发!
小白脸色骤变,猛地将花见棠拉到自己身后,金色眼瞳瞬间被一种极致的冰冷和暴戾所充斥,他死死地盯着那沸腾的泉眼和震动的深渊,小小的身体里,那股沉睡的毁灭之力,似乎被这同等级别的威胁彻底激醒,不受控制地开始奔腾、咆哮!
“不好!”花见棠魂飞魄散!
她们触动了更可怕的东西!或者说,洗髓泉的现世,本就伴随着更大的凶险!
而小白的力量,似乎也因此……失控了!
完了!
花见棠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脚下的大地如同筛糠般抖动,碎石从崖壁滚落,坠入深不见底的葬骨渊。那眼洗髓泉不再圣洁,沸腾的乳白色泉水如同烧开的滚油,蒸腾的水汽在空中扭曲,凝聚成一张模糊而狰狞的巨脸,发出无声的咆哮!
更恐怖的是那股从深渊底部升腾而起的意志,古老、蛮横、充满了对整个生灵世界的憎恶与毁灭欲!它锁定了泉眼,也锁定了泉眼旁这两个渺小的闯入者!
而小白,就站在这风暴的中心!
他小小的身躯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雪白的短发无风狂舞,那双金色的眼瞳里,最后一丝属于孩童的懵懂和依赖被彻底冲刷干净,只剩下纯粹的、俯瞰蝼蚁般的冰冷与暴虐!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幽暗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流,从他体内奔涌而出,与那深渊意志和泉眼凶煞悍然对冲!
“轰——!!!”
无形的碰撞在空气中炸开肉眼可见的波纹!空间都在扭曲、哀鸣!
花见棠被那恐怖的威压余波直接掀飞出去,重重撞在一块巨大的骸骨上,喉头一甜,鲜血从嘴角溢出。她顾不得疼痛,挣扎着抬起头,嘶声喊道:“小白!回来!!”
她的声音在惊天动地的轰鸣和意志交锋中,微弱得如同蚊蚋。
小白(或许此刻,称他为玄魇更合适)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有。他缓缓转过头,那双冰冷的金色瞳孔扫过花见棠,没有任何情感,只有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就是这一丝不耐烦,让花见棠如坠冰窟!
就在这时,那由泉眼煞气凝聚的狰狞巨脸,和深渊中那股古老意志,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将所有的怒火,同时倾泻向这个胆敢挑衅它们权威的“同类”!
巨脸张开虚无的大口,一道灰黑色的、足以湮灭神魂的死光喷射而出!同时,深渊意志化作无数只无形的、由纯粹恶念构成的巨手,从四面八方抓向小白!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攻击,小白(玄魇)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只是抬起了右手,对着那喷射而来的死光和抓来的恶念巨手,五指微微收拢。
没有声音,没有光华。
但在他五指收拢的瞬间,那足以湮灭金丹的死光,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掌捏住的烟柱,瞬间扭曲、溃散!而那无数只恶念巨手,则在靠近他周身三丈范围内时,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不可逾越的壁垒,纷纷崩碎成最原始的负面能量,被他周身缭绕的幽暗气息如同长鲸吸水般,吞噬殆尽!
轻描淡写,化解了必杀之局!
葬骨渊的震动,戛然而止。
泉眼停止了沸腾,那张狰狞的巨脸发出一声不甘的、充满恐惧的嘶鸣,重新溃散成水汽,缩回了泉眼之中。深渊底部那股古老的意志,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无尽的怨毒和忌惮。
一切,重新恢复了死寂。
只有那个站在泉眼边的白发少年,周身缭绕着令人心悸的幽暗气息,金色的眼瞳漠然地扫视着这片因为他而臣服的土地。
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似乎有些疑惑这具身体为何如此弱小,却又蕴含着……如此熟悉而强大的力量。
然后,他再次抬起头,目光越过狼藉的斜坡,落在了刚刚挣扎着爬起来的花见棠身上。
那目光,带着一种审视,一种好奇,还有一种……仿佛在看一件许久未见、却又并非完全陌生的……所有物?
花见棠浑身僵硬,血液仿佛都在那一刻冻结了。
她看着那双不再有丝毫温情、只剩下神性(或者说魔性)冰冷的金色眼瞳,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到极点的脸,一个清晰的认知如同丧钟般在她脑海中敲响——
小白,不在了。
至少,暂时不在了。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苏醒的,妖王,玄魇。
她张了张嘴,想喊他的名字,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恐惧如同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玄魇看着她那副惊惧交加、却又强撑着不肯倒下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他迈开脚步,朝着花见棠,一步步走来。
他的步伐很稳,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掌控一切的韵律。
花见棠下意识地后退,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巨大骸骨,退无可退。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身高已经比她矮不了多少,需要微微仰视才能看清他的脸。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未散的幽暗气息,缓缓探向花见棠的脸颊,似乎想触碰,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花见棠屏住呼吸,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未知的命运。是立刻被掏心?还是……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那微凉的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瞬间,停了下来。
然后,她听到一个略带沙哑、却依旧残留着一丝稚嫩,却又充满了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是谁?”
花见棠猛地睁开眼,对上了那双近在咫尺的、探究的金色眼瞳。
他……不记得她了?
还是……在戏弄她?
巨大的恐惧和一丝荒谬的希冀,在她心中疯狂交织。
她看着这张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脸,看着那双冰冷中带着一丝茫然的金色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从颤抖的唇齿间,挤出了那个她呼唤了无数遍的名字:
“小……白?”
玄魇(?)微微偏头,金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清晰的困惑。
“白?”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眉头微蹙,似乎对这个称呼感到陌生,又似乎……在哪里听过。
他收回手,不再看花见棠,而是转身,望向那眼已经恢复平静、散发着诱人灵气的洗髓泉。
“这具身体……太弱。”他自语般说道,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需要……重塑。”
说完,他不再理会僵在原地的花见棠,径直走到洗髓泉边,俯下身,用手捧起那乳白色的泉水,毫不犹豫地……浇在了自己的头上!
“嗤——”
仿佛冷水滴入滚油,一阵剧烈的、带着净化意味的能量波动从他身上爆发开来!他周身的幽暗气息与泉水中的纯净灵气激烈冲突、交融,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他闷哼一声,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那双金色的眼瞳,却越发冰冷和坚定。
花见棠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在用洗髓泉……洗涤自身?!
洗涤掉……属于“小白”的痕迹?还是……在适应和强化这具身体?!
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福是祸。
她只知道,那个会依赖她、信任她、叫她姐姐的小白,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她沾染了尘土和血迹的脸颊滑落。
她看着那个在灵泉冲刷下,气息变得越来越纯粹、也越来越冰冷的背影,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如同葬骨渊本身的寒意,瞬间将她彻底吞没。
这一次,她好像……真的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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