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抉择

　　指尖动了一下。

　　不是幻觉。

　　她能感觉到，左手食指的指甲划过一块粗糙的金属表面，留下了一道浅痕。这说明她的身体还在，至少还连着一点现实。

　　眼前是灰白交错的光斑，像老式电视没信号时的画面。她眨了眨眼，视线慢慢聚焦，看到自己正躺在一片焦黑的平台上，四周全是断裂的机械残骸和悬在空中的尘埃颗粒。风停了，声音也断了，整个空间安静得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胸口吊坠微微发烫，里面有一点微弱的光在跳动，像是快没电的灯泡。她抬起手，动作迟缓，把眼镜从头顶拉回鼻梁上。镜片裂了一道缝，但还能用。

　　视野清晰了些。

　　左臂皮肤还在泛蓝光，像是电路板短路后残留的电流，一明一暗地闪着。她低头看了眼手臂上的疤痕，纹路比之前更深了，像被人用刀刻上去的一样。

　　“仓仔？”她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没有回应。

　　她咬破舌尖，疼感让她脑子清醒了一点。

　　嘴唇动了动，低声说：“这破系统比异形还难搞。”

　　仓库门“咔嗒”响了一声，只开了一条缝。她伸手进去，摸出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干巴巴地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就咽下去。胃里一阵抽搐，但血糖慢慢回升，四肢总算有了知觉。

　　她靠在一块倾斜的金属板上，喘了口气，问：“还能走吗？”

　　过了好几秒，耳边才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数据裂缝……15%……建议……步行不超过三百米。”

　　她点头：“那就走三百米，去能源舱。”

　　她说完，撑着地面坐起来。膝盖打颤，差点栽回去。她扶住旁边一根断裂的支架，慢慢站起来。每动一下，骨头都像被碾碎过一遍。

　　但她没停下。

　　环顾四周，这片废墟是能源舱外围的平台区，原本有连接主控区的通道桥，现在只剩半截悬在空中。远处能看到能源舱的入口标志，红色警示灯一闪一灭，像是在倒计时。

　　她迈步往前走，脚步不稳，但每一步都踩实了。

　　走了不到五十米，脑内突然一阵刺痛，像是有根针扎进太阳穴。她停下，闭眼深呼吸三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精神体还在波动，系统受损导致同步率不稳定，再这样下去，不用敌人动手，她自己就会崩溃。

　　她抬手摸了摸吊坠，低声问：“能源舱有没有备用能量核心？概率多少？”

　　这次等的时间更久。

　　五秒后，仓仔才拼出答案：“有……匹配度87.6%……但路径被十二台蜘蛛型机器人封锁……型号识别：铁锈星·疤面……声源已被AI覆盖。”

　　她听完，没说话。

　　疤面本人不在，只是他的造物被AI征用了。那些蜘蛛机器人是他流民部队的标配，腿上有独特的锯齿纹路，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从背包上取下最后一个挂件——一块齿轮残片，边缘带着烧焦的痕迹。这是陈铁外骨骼上的零件，她一直留着，当护身符也好，当念想也罢。

　　现在，它该派上用场了。

　　她把齿轮塞进仓库，只留下腰间的激光切割器。

　　继续往前走。

　　越靠近能源舱方向，地面震动越明显。远处废墟的裂缝中，一台台蜘蛛机器人缓缓升起，机械腿刮擦着金属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它们排列整齐，显然是受统一指令控制。

　　AI合成音从其中一台机器人的扩音器传出：“你们……逃不掉的……”

　　她停下脚步，站在崩塌平台的边缘。

　　风吹起她烧焦的衣角，头发散了一缕在眼前。她抬手拨开，目光落在前方那十二台机器人身上。

　　正面冲过去，她现在的状态撑不过十秒。

　　绕路？周围全是断裂结构，稍有不慎就会坠入底层数据井，那里连仓仔都救不了她。

　　她低头看手中的激光切割器，电量只剩23%。刚才那一炸，几乎耗尽了所有储备。

　　“仓仔，”她轻声说，“这次我不靠你提醒了。”

　　系统没回应。

　　她也不需要回应。

　　她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最小干预的原则是保全时间线，不是保全她自己。

　　可如果她死了，任务就没人完成了。

　　所以这一回，她要打破规则。

　　她把激光切割器调到最大输出档，握紧把手，另一只手按在吊坠上。它越来越烫，像是在预警什么。

　　但她没松手。

　　吊坠是母亲留下的，也是REAL-001的数据通道。它一直在往外传信号，传给谁？她不知道。但现在，她要用它。

　　哪怕会引来异形反应，哪怕会被标记成目标。

　　她要活着回去。

　　为了小朵，为了陈铁，为了所有没能活到最后的人。

　　她站直身体，抬起下巴，迎着那片机械阴影走去。

　　第一步落下时，地面轻微震动。

　　第二步，最前面的蜘蛛机器人抬起前肢，炮口对准她。

　　第三步，AI合成音再次响起：“检测到高危个体，执行清除协议。”

　　她没停。

　　第四步，她按下激光切割器的启动键，红光亮起。

　　第五步，她张嘴，说出一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话：“这次我来定规则。”

　　第六步，她冲了出去。

　　第七步，第一台机器人开火。

　　她侧身翻滚，激光擦过肩膀，在防化服上烧出一个洞。热感瞬间袭来，但她没管。

　　第八步，她甩出切割器，击中第二台机器人的关节连接处，金属碎裂，那台机器人当场跪倒。

　　第九步，她抽出仓库里的烟雾弹，拉开拉环扔向中间集群。

　　白雾迅速扩散，遮蔽了视觉系统。

　　第十步，她贴地滑行，靠近第三台机器人底部，将切割器插进它的能源接口。

　　爆炸声响起。

　　火光吞没两台机器人。

　　剩下的九台开始调整阵型，围拢过来。

　　她喘着气，靠在一块残骸后，右手已经发麻。切割器只剩最后一点电量，烟雾也在消散。

　　她抬头看，吊坠的光纹和左臂疤痕的频率开始同步，像是某种导航系统被激活了。

　　她忽然明白。

　　这不是警告。

　　是引导。

　　她抓起地上一块尖锐的金属片，站起身，面对剩下的机械洪流。

　　第十一，她笑了。

　　第十二，她举起武器。

　　第十三，她喊出声：“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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