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驱蛊

　　“可以开始了。”白蝎子轻声道。

　　诊疗室内早已准备好一张石床，铺着干净的白布。平一指深吸一口气，在得到任我行肯定的眼神后，依言躺了上去。他接过那包“安神避蛊散”，毫不犹豫地和水吞服了下去。

　　药效发作极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平一指的呼吸就变得悠长均匀，眼皮沉重合上，彻底陷入了深沉的昏睡之中，对外界的一切失去了感知。

　　白蝎子净手之后，取过平一指平日里用来处理外伤、削切腐肉的一柄异常锋利的薄刃小刀。在众人注视下，她手法熟练地剃光了平一指的头发，露出光溜溜的头皮。

　　接着，她凝神定气，手指在平一指头顶仔细摸索，最终确定了百会穴稍前偏左的一处特定点位。她眼神一凝，手腕稳定如磐石，刀尖精准地落下，划开皮肤、皮下组织……动作快而轻巧。

　　令人惊异的一幕出现了：那创口虽然切开，深入甚至能隐约见到白色的颅骨，但创缘竟然没有多少鲜血渗出！仿佛血液在瞬间就被某种药力封住了一般。

　　岳不群和任我行这等高手看得分明，这绝非单单是刀快的原因，定然是那“安神避蛊散”中蕴含着某种能暂时凝滞局部气血的奇效成分！两人心中对白蝎子的蛊医手段又高看了一分。

　　开好创口后，白蝎子用一根细小的玉棒，蘸取那粘稠、散发着诡异甜腥气的“引蛊浆”，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创口内部及边缘。

　　随后，她将那炷紫色的“诱蛊香”点燃，插在距离平一指头部约三尺远的一个香炉里。一股难以形容的、既似檀香又带着某种腐败花果气息的奇异香味缓缓弥漫开来，并不浓烈，却仿佛能直透人心。

　　做完这一切，白蝎子退后几步，低声道：“好了，现在只能等待了。能否成功，就看那蛊虫是否如我所料，经受不住这‘香’与‘浆’的合力牵引了。”

　　室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平一指头顶那个微小而诡异的创口上，等待着那未知的、可能惊悚也可能奇迹的一幕发生。空气中弥漫着诱蛊香的奇异味道和一种无声的紧张。

　　时间在寂静而紧张的等待中缓缓流逝。窗外的日头逐渐偏西，将那炷深紫色的“诱蛊香”烧掉了大半，香炉里积了厚厚一层香灰。然而，平一指头顶那涂着“引蛊浆”的创口处，依旧毫无动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房间内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向问天本就是火爆脾气，耐性早已被消磨殆尽。他焦躁地来回踱步，目光不时凶狠地瞪向白蝎子和岳不群。终于，在得到任我行一个默许的眼神后，他忍不住猛地停下脚步，对着白蝎子沉声喝问：

　　“喂！姓白的！你这劳什子法子，到底有几分把握？这香都快烧完了，屁动静都没有！你耍我们玩呢？！”

　　白蝎子正全神贯注地感知着平一指体内的气机变化，闻言微微蹙眉，迟疑了一下，斟酌着词语回答道：“向左使稍安勿躁。此蛊虫深藏蛰伏，唤醒需要时间。至于成功率……此蛊当年确是由我辅助万毒老祖研制，对其特性民女自认为了解颇深，此法也是依据其习性反复推演而出，理论上是……”

　　向问天哪有耐心听这些理论？他直接粗暴地打断，声音提高了八度，语气咄咄逼人：“少跟老子扯什么特性理论！老子就问一句——你这方法，之前到底有没有在人身上真正试过？！ 到底成没成功过？！”

　　这话问得极其直接，也极其要害！

　　白蝎子被问得一窒，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未曾真正试过。此蛊阴毒，此前……并无合适机会与对象。”

　　“什么？！”向问天一听，瞬间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彻底爆炸了！“他妈的！搞了半天，你拿一个从来没试过的狗屁方法，就在我教主和平大夫身上用？！这就是你们合作的诚意？！这就是你们承诺的解药？！我看你们就是存心消遣我等，拖延时间！”

　　他“天王老子”的暴躁脾气彻底上来，怒发冲冠，也顾不上什么实力差距，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凌厉的掌风，直接就朝着白蝎子抓去！竟是想当场将她擒下问罪！

　　任我行在一旁冷眼旁观，并未立刻出声制止。显然，白蝎子这“未经试验”的回答也让他心中极为不满，甚至怀疑岳不群是否在戏耍自己，有意让向问天给点教训。

　　然而，就在向问天的手即将触碰到白蝎子衣衫的刹那——

　　“哼！”

　　一声冰冷的哼声响起！

　　岳不群身形未动，但一股磅礴浩瀚、如同紫色云霞般的威压骤然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这股威压凝练如山，却又带着锐利的锋芒，精准无比地撞向向问天！

　　向问天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迎面撞来，胸口一闷，气血翻腾，前冲之势硬生生被遏止，竟不受控制地“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脸上满是惊怒交加之色！他没想到岳不群说动手就动手，而且实力竟真的如此强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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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教主，管好你的手下。”岳不群的声音冷冽如冰，“若是再敢对我的人无礼，就休怪岳某不给面子了。”

　　任我行眼睛微眯，冷哼一声，周身气息一动，一股同样霸道却更加深邃幽暗的威压涌出，如同无形的黑洞，瞬间将岳不群那紫霞威压抵消、吞噬于无形。两人虽未直接交手，但这瞬间的气势碰撞，已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为之扭曲震荡了一下。

　　“岳不群，你的人，似乎并没给出令人信服的解释。”任我行语气不善地说道。

　　岳不群并未立刻回答任我行，而是先看了一眼白蝎子。白蝎子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给了他一个坚定且肯定的眼神，示意方法绝对无误，只是需要时间。

　　得到这个反馈，岳不群心中大定。他转回头，面对任我行那隐含怒意的目光，神色恢复了以往的从容，不卑不亢地说道：

　　“任教主，向左使，能否成功，靠的不是火爆脾气和质疑。”

　　他目光扫过依旧昏睡的平一指，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首先，此法乃白姑娘基于对蛊虫的深刻了解所创，绝非无的放矢。其次，退一万步讲，即便……即便此法最终未能立时见效，于平大夫而言，又有何损失呢？”

　　岳不群条理清晰地分析道：“他不过是睡了一觉，头顶多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孔。‘安神避蛊散’于身体无害，‘引蛊浆’、‘诱蛊香’更是外物。整个过程，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实质性的额外伤害。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回到原点，我们再想他法。”

　　他看向任我行，语气变得意味深长：“但若是成功了……任教主，您得到的，将不仅仅是一个解除平大夫痛苦的方案，更是一个可能批量解决神教众多高手困境的、安全可靠的新方法！这笔买卖，无论怎么看，任教主您……都稳赚不赔。既然如此，又何必急于这一时，不能多给白姑娘一点时间和信任呢？”

　　岳不群这番话，有理有据，既点明了对方并无实际损失，又描绘了成功后的巨大收益，巧妙地将对方的焦虑转化为了期待。

　　任我行听完，阴沉的神色稍缓。他看了一眼床上呼吸平稳的平一指，又看了看那炷即将燃尽的诱蛊香和神色坚定的白蝎子，最终缓缓坐回了椅子，沉声道：“好！老夫就再信你们一次！但若这香燃尽之后仍无结果……岳不群，你知道我的手段！”

　　“一言为定。”岳不群淡然应道。

　　房间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是那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盯着那炷越来越短的香和那个寂静的创口。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那炷诱蛊香已然燃至尽头，只剩下最后一点猩红的火星在灰烬中苟延残喘，散发出最后一缕若有若无的奇异香气。

　　任我行的耐心几乎耗尽，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椅背，发出沉闷的声响，目光冰冷地扫向岳不群，显然是在等待香尽那一刻的发难。向问天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眼神凶狠，几乎要再次暴起。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和压抑达到顶点的时刻——

　　一直死死盯着平一指光头的田守诚，忽然猛地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又使劲眨了眨，确认自己没看花眼后，才压抑着极度激动和紧张，用气声惊呼道：“动……动了！我刚才好像看到……平大夫的头皮，跳了一下！非常非常小！你们看到了吗？！”

　　他这突如其来的低呼，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任我行、向问天、岳不群立刻齐刷刷地将视线聚焦在平一指那毫无毛发、涂抹着引蛊浆的头顶创口处！

　　白蝎子反应最快，立刻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用极其轻微却不容置疑的声音急促道：“嘘！全都禁声！后退！不要靠近！千万不要惊扰到它！”

　　众人闻言，立刻屏住呼吸，下意识地又后退了两步，连任我行都下意识地收敛了所有气息，目光灼灼地盯着那里，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

　　房间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众人压抑的心跳声。

　　等待……又是煎熬的等待……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就在那点香火即将彻底熄灭的瞬间——

　　又一下！

　　这一次，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了！

　　平一指头顶创口边缘的皮肤，极其轻微地、但确实无疑地凸起、跳动了一下！就像有一颗微小的米粒在皮下顶了一下！

　　“看到了！”向问天忍不住用气声低吼了一句，随即立刻捂住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期待。

　　紧接着，那跳动的频率开始逐渐加快！一下，两下，三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苏醒，变得焦躁不安，急切地想要破开束缚！

　　终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创口处的皮肤被一点点顶开，一个极其细微、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呈乳白色半透明的诡异小点，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从创口处冒出了一个头！

　　那似乎是一个……口器？或者是感知器官？它微微颤动着，仿佛在警惕地探查着外界的环境。

　　然而，仅仅是冒了一下头，它仿佛受到了惊吓，又“嗖”地一下迅速缩了回去，消失不见。

　　众人一口气还没松下来，没过几息，那小点又小心翼翼地冒了出来，这次多露出了一点点身体，能看到它似乎没有眼睛，身体柔软如凝胶。但很快，它又受惊般缩回。

　　如此反反复复，试探了四五次之多。每一次出现和缩回，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渐渐地，那蛊虫似乎确认外界没有危险，尤其是被创口处那“引蛊浆”散发出的、对它而言无法抗拒的诱惑气息所吸引，它终于大胆地钻了出来！

　　众人这才得以看清它的全貌：它仅有米粒大小，通体乳白半透明，身体柔软无骨，像是一小团活动的胶质，没有明显的眼睛和足肢，只有一个不断开合、吮吸的口器。

　　它趴在创口处，开始贪婪地舔舐、吮吸涂抹在那里的“引蛊浆”，身体甚至因为享受而微微颤抖着，那半透明的躯体也似乎因此染上了一丝淡淡的色泽。

　　很快，创口处那一点引蛊浆便被它吮吸殆尽。

　　显然，这一点点浆液根本无法满足它被“诱蛊香”彻底激发出的贪婪欲望！它那没有眼睛的头部茫然地转动着，最终，被不远处那即将熄灭的诱蛊香最后散发出的、更加浓郁的奇异香气所吸引！

　　那是它无法抗拒的终极诱惑！

　　它不再犹豫，细小的身体猛地一弓一弹！

　　“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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