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这是葵花宝典？

　　岳不群微微颔首。大礼议事件，他确实知晓，那是关乎嘉靖皇帝以藩王身份入继大统后，如何追尊其生父生母的激烈政治斗争，本质是皇权与旧有礼法体系的碰撞，影响极其深远。

　　陶仲文压低了声音，仿佛在陈述一个惊天秘密：“若能寻回太祖亲创的《紫极真龙诀》完本，并由陛下或其子嗣成功修炼，这便如同得到了太祖皇帝的隔世亲传与认可！届时，陛下便能以此向天下百官、向万民昭示，他这一脉，才是真正得到了大明龙脉气运、太祖道统真传的合法继承者！足以彻底夯实其承继大统的合法性与合理性，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弥合那道无形的裂痕！”

　　他将目光重新聚焦在岳不群身上，语气充满了诱惑与郑重：“道友，你若能在此事上立下大功，助陛下与裕王寻回这关乎国运与法统的至尊功法。那么，无论你提出何等要求，只要不悖逆人伦、不危害江山社稷，我想，陛下都会慨然应允，绝不吝啬！”

　　这无疑是一个极其沉重的砝码！

　　皇帝的一个人情，一个几乎可以满足任何合理要求的承诺！这对于任何一个江湖人，乃至任何一个臣子而言，都是无法抗拒的巨大诱惑。它意味着无上的荣耀、难以想象的资源，甚至可能改变一个门派、一个家族的命运！

　　陶仲文将此番利害关系剖析得如此透彻，既是坦诚，也是将岳不群彻底拉上这条船的最后努力。他将寻找《紫极真龙诀》的意义，从救治一个皇子的层面，提升到了巩固皇权、奠定法统的惊人高度。

　　岳不群听完陶仲文那番关于《紫极真龙诀》关乎裕王性命、更关乎嘉靖皇帝法统合法性的深刻剖析，心中那份原本因重重困难而萌生的退意，不由得被一股强烈的好奇与探究欲所取代。这背后的牵扯实在太深，秘密实在太惊人，让他无法轻易转身离去。

　　他沉吟片刻，目光灼灼地看向陶仲文，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带着一丝探寻的意味问道：“陶天师，既然此事如此紧要，关乎国本。那么，您与陆大人耗费半年心血，所找到的关于《紫极真龙诀》的具体线索，究竟是什么呢？”

　　陶仲文见岳不群终于问到了核心，脸上露出一丝“你总算问到点子上了”的神情。他并未立刻用言语回答，而是微微侧身，从身旁的矮几上，取过一份看起来颇为古旧，以深色绸布包裹的卷轴。

　　那卷轴似乎有些年头了，边缘处甚至有些细微的磨损，甚至开篇出还有被焚烧过的痕迹，显然这是一本残篇。

　　陶仲文双手捧着卷轴，动作轻柔地解开系带，然后将其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缓缓推开。

　　随着卷轴的展开，一股陈年墨香与纸张特有的古朴气息弥漫开来。映入岳不群眼帘的，是一幅写满了密密麻麻蝇头小楷的书卷。字迹古朴遒劲，显然非近人所书。

　　岳不群目光落在书卷的纸质上，出于江湖人的谨慎与见识，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极其小心地触摸了一下卷轴的边缘。触手之感，坚韧而微带涩感，绝非近几十年的纸张所能比拟。

　　“这纸质……起码有上百年的光景了。”岳不群心中暗自判断，对这份卷轴的来历更加好奇。他抬起头，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陶仲文，用眼神询问他拿出这份古老卷轴是何用意。

　　陶仲文神色平静，只是伸手指了指展开的书卷，淡淡道：“道友不必心急，且先将这卷轴上的内容，仔细看上一遍。”

　　岳不群见他卖关子，心中虽有狐疑，但也依言收敛心神，将目光重新投注到那布满字迹的书卷之上。他本以为，这上面记载的应该是关于《紫极真龙决》下落的文字线索，比如某段秘闻、某个地点、或是某些象征性的暗示。

　　然而，随着他逐字逐句地阅读下去，眉头却渐渐蹙起，脸上的神情也从最初的探究，变成了越来越浓的惊疑不定！

　　这卷轴上所记载的，根本不是什么线索秘闻，而赫然是一篇修炼的法门！一篇极其精深、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与偏锋的修炼心法！

　　初读时，只觉得其中道理玄奥，运气法门别出心裁，与他所知的各家内功心法皆有很大不同，许多关窍处的描述更是闻所未闻，却又隐隐暗合某种极致的武学至理。岳不群本身武学修为极高，见识广博，立刻便被这前所未见的精妙法门所吸引。

　　他看得如此入神，以至于心神完全沉浸其中，甚至不自觉地随着其中某些运气路线的描述，右手下意识地并指如剑，依照心法所述，在身前虚空之中缓缓比划、演练起来，试图理解其中蕴含的劲力变化与真气运转的微妙之处。

　　“这……这似乎是一篇极其高深，却又……有些邪门的修炼心法？”岳不群心中念头急转，“陶天师让我看这心法做什么？这与寻找《紫极真龙决》有何关联？”

　　他虽然满腹疑窦，但武学本身的魅力，以及一种想要勘破其中奥秘的冲动，驱使着他继续深入地研读下去。这心法越是往后，越是精微玄妙，但也越是显得剑走偏锋，许多理念与他自幼修习的中正平和的紫霞神功大相径庭，甚至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就在他读到卷轴中后段，某一句关于“气走阴蹻，过会阴，逆冲督脉”的运气法门描述时，岳不群的脑海中，如同有一道惊雷骤然炸响！

　　这句话……这句话的表述方式，这种独特而凶险的运气路径……

　　一个尘封在华山派最高机密之中、被视为宗门最大耻辱与祸根源头的名字，如同挣脱了封印的妖魔，猛地从他记忆深处跳了出来！

　　那是他华山派前辈岳肃、蔡子峰从福建莆田少林寺窥得后，带回华山，最终导致华山派剑气之争、几乎毁掉华山百年基业的——《葵花宝典》的残篇口诀！他虽然未曾亲眼见过宝典原文，但作为掌门，他知晓派内秘传的、关于那场浩劫的详细记录，其中就包含了岳、蔡二人凭记忆写下并引发争议的部分核心残句！

　　而眼前卷轴上的这一句，与他记忆中那引发无尽祸端的《葵花宝典》残句，在核心要义与运气法门上，竟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不，简直就是一脉相承！

　　“轰！”

　　岳不群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从那种沉浸式的研读状态中惊醒过来！他霍然抬头，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伸出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指向那展开的古旧卷轴，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显得有些失真，带着难以置信的骇然，脱口惊呼：

　　“这……这上面记载的……难道是……《葵花宝典》？！！！”

　　陶仲文看着岳不群那副如同白日见鬼般的震惊神情，以及那因极度骇然而微微颤抖的手指，并未感到意外。他温和地抬了抬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声音平和地说道：“岳道友，暂且不必如此激动，且听贫道慢慢分说。”

　　在陶仲文那仿佛带有安抚力量的注视和话语下，岳不群深吸了几口气，凭借着多年修炼养成的强大定力，强行将翻涌的气血和震荡的心神**压制了下去**。他缓缓收回手指，重新坐直了身体，脸上的惊容渐渐褪去，但眼神深处那抹难以置信的波澜，以及开口时依旧比平时略显急促的语调，依旧彰显出他内心远未平息的激动。

　　“天师……这，这实在是……”岳不群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措辞。

　　此刻，他心中正掀起着滔天巨浪！

　　《葵花宝典》！这卷轴上记载的，极有可能就是那部引得无数江湖人疯狂、更直接导致他华山派由盛转衰、陷入数十年内斗深渊的《葵花宝典》！

　　前世，他为了复兴华山，殚精竭虑，甚至不惜一切代价谋求林家那据说源自《葵花宝典》的《辟邪剑谱》，最终却因此走上歧路，身败名裂，华山派也险些万劫不复。那《葵花宝典》对他而言，如同一个萦绕不散的梦魇，一个求而不得、却又带来无尽灾祸的诅咒。

　　然而此刻，这部曾经让他魂牵梦绕、最终却将他引向毁灭的功法，或者说其核心部分，竟然就如此光明正大地摆在了他的眼前！唾手可得！

　　这种突如其来的、命运般的反差，如何能让他不心潮澎湃，不激动万分？就仿佛一个在沙漠中濒死渴求水源的旅人，突然看到了一片绿洲，那种冲击感，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但是——

　　就在这激动的心绪即将占据上风之时，一个冰冷刺骨的念头，如同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下，瞬间让他沸腾的血液几乎冻结！

　　他想起了那《辟邪剑法》开篇那八个触目惊心、断绝人伦的大字——“欲练此功，挥剑自宫”！

　　若这卷轴上所载，真是《葵花宝典》的核心心法，那么它极有可能也蕴含着同样恐怖、同样违背常伦的修炼前置条件！为了力量而舍弃身为男子最根本的东西，这代价，实在太过于惨烈，太过于……非人！

　　一想到那可怕的可能性，岳不群那刚刚升腾起的、因“得窥神功”而产生的激动与热切，瞬间冷却了下来，迅速恢复了常态，甚至比平时更加冷静。眼神中的波澜彻底平复，只剩下深沉的思索与警惕。

　　陶仲文一直在静静观察着岳不群的神色变化，见他竟能在如此巨大的诱惑与惊骇之下，如此迅速地控制住心态，重新归于平静，眼中不由得再次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赞赏。此等心性定力，确实远超常人，不愧是一派掌门之尊。

　　“道友能如此快便稳住心神，贫道佩服。”陶仲文赞了一句，这才开始缓缓道出这卷轴的真正来历与他们这半年来的研究成果。

　　“这半年来，在陛下的全力支持下，贫道与陆大人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资源，查阅了无数宫廷秘档、前朝笔记乃至江湖野史，终于对《紫极真龙诀》的来龙去脉，有了一个相对清晰的推断。”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追溯历史的悠远感：“贫道先前便已提及，我们判断，完整的《紫极真龙诀》，实则是一部玄妙的道家双修功法。正因如此，它天然地分为相辅相成的两部分——一部分主阳，适用于男性修炼；另一部分主阴，适用于女性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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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我们的考证，”陶仲文指向那卷轴，“当年洪武大帝机缘巧合之下，创造或者说得到了这部无上功法，便与孝慈高皇后 一同修炼，二人阴阳交融，功法互补，方能在乱世之中脱颖而出，奠定大明基业。后来，太祖皇帝又将此功法的心得与部分口诀，传授给了诸位皇子。其中，燕王朱棣，也就是后来的永乐大帝，天资最为卓绝，悟性最高，修炼进度也最快。”

　　“然而，”陶仲文话锋一转，揭示了关键，“当时太子朱标仁厚，但于武学一道并无太大兴趣，亦无心于此等需男女同修的功法。因此，太祖皇帝并未将完整的、尤其是需要与女性部分配合的男性部分功法精髓，完全传授给燕王。”

　　“最终，这部完整的《紫极真龙诀》，由洪武大帝亲自传授给了他所选定的继承人——建文帝朱允炆。”陶仲文叹息一声，“再后来，便是‘靖难之役’，燕王起兵，建文帝于宫中大火中神秘失踪，这部完整的功法，也随之不知所踪。”

　　“燕王登基，成为永乐大帝后，自然对这部传说中的太祖真传功法念念不忘。他派人搜遍了整个南京皇宫，几乎掘地三尺。”陶仲文的目光落回那卷轴上，“最终，也没有任何收获，却幸运地找到了这部功法的另外一部分，适合女性修炼的古老抄录残本——也就是道友你此刻所看到的这个卷轴。据我们推断，这卷轴上记载的，极有可能就是那《紫极真龙诀》中，适用于女性修炼的‘阴诀’部分，但也因年代久远和辗转抄录，有所残缺。”

　　岳不群静静地听着，心中已然明了。原来这疑似《葵花宝典》的诡异心法，其根源，竟然可以追溯到洪武大帝的《紫极真龙诀》！这其中的因果关联，当真是曲折离奇，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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