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阴谋初现

　　刹那间，剑气如狂涛怒卷，方圆十丈内的湖水竟被硬生生劈开一道沟壑！冲在最前的十余名倭寇连惨叫都未发出，便被剑气绞成碎片。余者肝胆俱裂，纷纷后退。

　　岳不群趁机抽身，飞掠至贺老六所在之处。此时贺老六已重伤力竭，仅剩的两名同伴正背靠背死战。岳不群剑光一闪，斩断三名忍者的锁镰，一把抓起贺老六：

　　三人且战且退，最终与陈三川、石大勇汇合。待他们撤至安全处时，才发现原本三十六人的队伍，如今竟只剩下十四人——除了岳不群、陈三川、贺老六、石大勇外，仅余十名好手幸存，且人人带伤。

　　湖面上漂浮着无数残船与尸体，火光映照下，血水染红了整片太湖。

　　岳不群捂着肩头箭伤，脸色苍白，可眼神却冷得可怕。他望向远处那艘逃走的快艇，寒声道：今日之仇，必百倍奉还！

　　贺老六咳出一口血，咬牙道：岳掌门，这些倭寇……不对劲！

　　岳不群冷笑：当然不对劲——他们根本不是倭寇。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确切的说，他们不全是倭寇。岳不群缓缓拔出肩头箭矢，一字一顿道：

　　这是有人……在借刀杀人！

　　岳不群强忍肩头箭伤，俯身拾起一柄沉入湖底的倭刀。刀身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冷光，他屈指一弹，刀身发出清脆的铮鸣。

　　你们看这刀。岳不群将刀递给贺老六，真正的倭刀采用锻造，刀纹如流水。而这把...

　　贺老六接过细看，突然瞪大眼睛：这是仿制的！虽然形制相似，但锻造手法分明是中原的百炼钢！

　　岳不群点头，又指向不远处一具浮尸：再看那具尸体。真正的倭寇因常年食鱼，身上会带着特殊的腥气，指甲缝里常有鱼鳞残留。而这个...他剑尖一挑，翻过尸身，指甲干净，靴底还沾着南京城特有的红土。

　　陈三川闻言，立即带人打捞起几具沉尸。石大勇则检查起缴获的武器。不多时，众人面色都变得凝重。

　　岳掌门明鉴。石大勇抱拳道，这些弩箭的箭簇，都是南京军器局的制式！

　　贺老六更是从一具尸体怀中摸出一块腰牌，上面赫然刻着江防水师第三营的字样。

　　岳不群眼中寒光闪烁：果然如此。除了那艘安宅船上的森田一伙是真正的倭寇，其余所谓，都是大明官兵假扮的。

　　好一个借刀杀人。岳不群冷笑，用真倭寇为饵，引我们入局，再假扮倭寇围剿。事后只需将我们和真倭寇的尸体混在一处上报，便是江湖义士力战倭寇，壮烈殉国的美谈。

　　贺老六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口黑血：不好...水里的铁蒺藜...淬了毒...

　　岳不群脸色骤变，立即封住贺老六几处大穴。他环视众人，发现生还的十名好手中，已有三人面色发青，显然都中了毒。

　　陈三川，你带轻伤者立即护送伤员回南京求医。岳不群撕下衣襟包扎肩伤。

　　岳不群将陈三川拉到一处芦苇荡后，从贴身的暗袋中取出一块温润白玉。月光下，玉佩上的盘龙纹栩栩如生，龙睛处两点朱砂如血般鲜艳。

　　回到南京后，立刻去乌衣巷最深处那栋挂着匾额的宅子。岳不群将玉佩塞进陈三川手中，低声道，就说华山岳不群，请贵人到杭州看一场江湖大戏。

　　陈三川瞪大眼睛：岳掌门，这...这人是谁？

　　不知道。

　　不知道？陈三川差点咬到舌头，那要是找错人...

　　岳不群染血的衣袖在夜风中翻飞，声音却稳如磐石：第一，能调动北镇抚司为江湖人主持公道的，绝非普通富户。第二，那日他腰间玉带扣是五爪团龙纹——虽然用锦缎遮了，风吹起时我瞥见过。

　　见陈三川仍犹豫，岳不群突然按住他肩膀：你可知我为何独让你去？指尖微微发力，你的追踪术有独到之处，哪怕是放在江湖上，也能闯出一些名声。而且只要没有一流高手出现，全南京城没有人能抓得住你！

　　陈三川倒吸一口凉气：掌门是担心...

　　“这次我们被埋伏，可能是冲着我来的......”岳不群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岳不群声音压得极低：这一连串的，未免太过刻意了。

　　首先，周世显克扣我们战功时，用的就是需留活口这等荒唐理由。可那位锦衣青年一过问，不仅战功如数记录，周世显还立刻被调往福建——这分明是有人要灭口。他冷笑一声，而新来的赵大人，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派我们押运这批军粮，还特意强调路线机密...

　　陈三川瞳孔一缩：掌门是说，这赵大人有问题？

　　未必是他本人。岳不群剑尖在地上划出几条交错线，但运粮路线只有兵部高层知晓，倭寇却能提前在太湖设伏，连我们分散探查的路线都算计在内——这绝非寻常泄密。

　　远处传来水浪拍岸声，岳不群突然用脚抹去痕迹：再说后方运粮军。按常理，前锋遇伏，主力该立即支援。可我们厮杀整整一个时辰，竟不见一兵一卒——要么是收到按兵不动的军令，要么...他眼中寒光一闪，他们本就是这场局的一部分。

　　最蹊跷的是那些。岳不群踢开脚边一具尸体：你看此人虎口老茧，分明是常年练弓所致。大明军制，水师弓手需每月考核，而倭寇弓手多用重藤弓，茧位该在食指...他突然俯身，从尸体靴筒里摸出半块干粮，这是南京守军特供的炊饼，倭寇怎会有？

　　陈三川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那艘逃走的快艇，我瞥见掌舵的手腕上有刺青——

　　江防水师的浪里白条纹。岳不群冷冷接话，真正的倭寇刺青会用靛青掺朱砂，而这人的刺青...他用剑尖挑起一块皮肤，是墨色掺金粉，正是军中高级细作的标记。

　　夜风突然转急，吹得芦苇沙沙作响。岳不群按住渗血的肩伤，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对方布局精妙。先借锦衣青年之手除掉周世显灭口，再派赵打人以军务为由调我们出城。最后在这太湖上，用真倭寇为饵，假官兵为刀，既要我们的命，又要做成江湖义士抗倭殉国的假象...

　　可他们为何非要岳掌门...

　　因为我的出现破坏了他们的利益......岳不群突然冷笑。

　　一片乌云遮住月光，湖面顿时漆黑如墨。岳不群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现在你明白了？这龙形玉佩不是赌注，而是鱼饵。既然有人想钓鱼...他轻轻拍了拍陈三川的肩膀，我们不妨把钓线，系在那位手上。

　　陈三川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岳不群独自站在尸横遍野的湖岸，突然挥剑斩下一截芦苇。断口处，渗出暗红色的汁液，像极了凝固的血。

　　石大勇，你跟我留下继续打捞证据。岳不群等陈三川走远，继续吩咐石大勇道。

　　掌门！您的伤...

　　无妨。岳不群摆手，既然有人费心布置这场大戏，我们自然要好好。

　　当夜，太湖畔的芦苇荡中。岳不群望着整齐排列的五十余具假倭寇尸体，每具尸体的军牌、武器都被仔细分类。

　　等到他们把战场打扫干净，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阵马蹄声。来得正好。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突然挥剑斩向自己的左肩伤口，让鲜血再次涌出。又扯乱衣袍，在脸上抹了几把血污。

　　掌门这是？

　　既然要演戏...岳不群声音忽然变得虚弱不堪，自然要演全套。记住，我们今夜只是侥幸从倭寇手中逃生，对其他事...一概不知。

　　当运粮军的援军赶到时，只见浑身是血的君子剑正拄着长剑勉强站立，身后是十余名伤痕累累的江湖义士。而在他们面前，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其中几具，还特意保留了完整的东瀛特征。

　　快！扶岳掌门上马！领队的千户急忙下令，却没注意到岳不群低垂的眼帘下，那一闪而逝的紫芒。

　　————

　　杭州城的雨丝如雾，笼罩着驿馆的青瓦。岳不群半卧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肩头的绷带渗出暗红血迹。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即一名身着绛色官袍的中年男子迈步而入，身后跟着两名捧着文书的随从。

　　岳掌门，久仰大名！来人拱手行礼，笑容和煦，下官杭州诛寇台主事冯子敬，特来慰问。

　　岳不群强撑起身，声音虚弱：冯大人客气了......岳某惭愧，未能护得所有兄弟周全。

　　冯子敬叹息一声，示意随从递上热茶：岳掌门力战倭寇，保得军粮无恙，已是奇功一件。他目光扫过岳不群的伤处，状似关切，伤势可要紧？需不需要请御医来看看？

　　些许小伤，不碍事。岳不群摇头，咳嗽两声，只是......折损了二十多位兄弟，实在痛心。

　　冯子敬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卷名册：这是此次随行的三十六位好手名单，还请岳掌门确认阵亡者，下官也好安排抚恤。

　　岳不群接过名册，指尖微颤，一一指认：点苍派赵青峰、青城派刘松、黄河帮王铁手......每念一个名字，声音便低沉一分，仿佛真的痛心疾首。

　　冯子敬仔细记录，忽然眉头一皱：咦？这陈三川......名册上标注阵亡，可尸首尚未寻获？

　　岳不群神色不变，叹息道：太湖一战混乱至极，陈兄弟中箭落水，怕是沉入湖底了。我已命人继续打捞，只是......他苦笑一声，湖底暗流湍急，未必能寻回全尸。

　　冯子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听闻此役斩杀倭寇贼首？

　　不错。岳不群示意随行弟子取来一个木匣，揭开布巾，露出森田鬼次郎狰狞的首级，此人乃倭寇大头目，悬赏千两，今日伏诛，也算是告慰阵亡兄弟的在天之灵。

　　冯子敬盯着首级看了片刻，忽然笑道：岳掌门果然了得！这森田鬼次郎在沿海肆虐多年，今日终于伏法，实乃大快人心！

　　他合上名册，起身告辞：岳掌门安心养伤，抚恤之事下官自会安排妥当。至于陈三川......若寻回尸首，定当厚葬。

　　岳不群微微颔首：多谢冯大人。

　　待冯子敬离去，房门紧闭，岳不群眼中的虚弱之色瞬间消散。他缓缓坐直身体，指尖轻敲床沿，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杭州军营的夜，静得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运送军粮的车队早已卸货完毕，而那一具具从太湖运回的尸首，则整齐地排列在军营西侧的停尸棚下，盖着草席，等待诛寇台的人前来验明正身，记录战功。

　　岳不群隐在军营外的一株古槐树上，紫袍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那双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他早已算准——若真有人想掩盖假倭寇的真相，今夜必会有所动作。

　　果然，三更梆子刚过，军营外便传来马蹄声。

　　一队身着诛寇台服饰的人马持着火把而来，为首的是一名留着短须的文吏，手持名册，声称奉冯子敬之命，前来核对倭寇首级，以便为江湖义士请功。

　　守营的军士验过腰牌，便放他们进入停尸区。

　　岳不群眯起眼睛，目光锁定其中两名抬尸的杂役——他们的步伐沉稳，手臂肌肉虬结，绝非寻常文吏该有的身手。

　　动作快点，天亮前必须核对完。那短须文吏低声吩咐，随即翻开名册，装模作样地记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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