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符文

　　流放者营地的喧嚣

　　——玩家们讨价还价的争吵、武器打磨的刺耳噪音、还有对缝合憎恶格罗姆降临的恐惧低语——

　　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由热浪、金属腥气和汗水构成的屏障，隔绝在瘸腿铁匠那简陋棚屋之外。

　　凌夜拖着沉重的步伐踏入这片领域。

　　身上是与影猫及血狼成员惨烈厮杀后留下的、尚未完全愈合的隐痛，更深的是精神上的疲惫与一种被信任之人捅刀后难以驱散的冰冷隔阂。

　　空气在这里变得粘稠而灼热，充斥着多种气味粗暴混合后的复杂交响：

　　生铁的冷腥、煤炭燃烧后的硫磺焦糊、冷却液

　　（某种混合油脂和水的刺鼻液体）

　　的腻味，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类似臭氧被高压电离后的独特焦糊气息，刺激着鼻腔。

　　角落里，各种奇形怪状的金属废料、断裂的武器残骸、颜色各异的蒙尘矿石堆积如山，如同一座座沉默的、属于工业造物的坟茔，无声地诉说着失败与损耗。

　　铁匠正佝偻着仿佛永远挺不直的脊背，裸露的上身肌肉虬结、布满烫伤疤痕和汗渍。

　　他握着一柄柄头磨损严重的沉重铁锤，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一块在焦炭炉火中烧得仅剩暗红余晖的不知名金属胚料。

　　叮…叮…叮…

　　单调而沉重的敲击声在狭小、闷热的棚屋里固执地回荡，每一次锤击都迸溅出零星的火花，如同短暂的生命，照亮铁匠那被炉火常年熏烤得黝黑发亮、皱纹如同刀刻斧凿般的脸庞。

　　他浑浊、仿佛蒙着一层白翳的眼珠懒洋洋地瞥了凌夜一眼，视线在他染满暗红血污、多处破损的皮甲，颧骨上尚未完全消退的青紫肿胀，尤其是那双沉淀着未散戾气与更深层茫然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

　　“啧，命还挺硬，没死透在外头？”

　　铁匠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用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铁皮，他停下敲打，用铁钳夹起那块已成型的胚料，随意地丢进旁边一桶散发着古怪气味的、浑浊的冷却水里。

　　滋啦——！！！

　　一声剧烈的爆响！大股浓白的、带着强烈铁腥和油腥味的蒸汽猛地腾起，瞬间弥漫了小半个棚子，温度骤升，又迅速被棚外的阴冷空气中和。

　　“身上的血味和煞气，浓得都快盖过老子这里的铁腥味儿了。”铁匠挥挥手驱散蒸汽，语气听不出是关切还是纯粹的陈述，甚至带着一丝嘲讽，“惹上甩不掉的疯狗了？”

　　凌夜扯了扯嘴角，这个细微的动作牵扯到脸颊和额角的伤口，带来一阵清晰的刺痛。“算是…暂时剁掉了几个扑最凶的爪牙。”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剧烈战斗后肌肉不受控制的微颤和深深的、源自灵魂饥渴与精神透支的疲惫。

　　他没有提及影猫的名字，没有描述那场背叛的细节，更没有吐露“苍穹霸业”这个庞然大物带来的隐忧。

　　他只是将目光投向棚子最深处、光线最为昏暗的角落。

　　那里，厚厚的、积累了不知多少年月的黑色油污和金属粉尘覆盖了一切。

　　在这些污垢之下，隐约可见一块半人高的、边缘因无数次捶打而严重磨损和变形的黑色铁砧，沉默地矗立着，如同一个沉睡的黑色巨兽。

　　旁边散乱地放着几把造型奇特、刃口磨损严重甚至崩缺的暗钢色刻刀，长短粗细不一，透着一股被漫长岁月和无数次失败磨砺出的沧桑与危险。

　　还有一个敞开的、积满灰尘的老旧木匣，里面零星躺着几块灰扑扑、毫无光泽、形状也不甚规则的空白符文石。

　　这一切都透着一股被长期遗忘、甚至刻意弃置的落寞感。

　　“哼，眼神倒是不错。”铁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用挂在脖子上、早已被油污浸透变成硬壳的破布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煤灰，语气依旧平淡，

　　“怎么？挨了揍，知道疼了？想自己动手，让咬人的家伙变得更毒更利？还是想弄点旁门左道的玩意儿，关键时候能阴别人一把，或者…保住自己那条小命？”

　　他蹒跚地走过去，用穿着破旧皮靴的脚随意踢开几块挡路的废铁块，发出哐当的响声，让那套蒙尘的工具完全暴露出来。

　　“老头子我这里，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只有最实在、也是最要命的糙活儿——【基础符文铭刻】。”

　　他转过头，那双浑浊的眼睛似乎闪过一道极细微的、难以捉摸的光，

　　“想学？事先说好，老子只能教你点最皮毛、最基础的玩意儿，连入门都算不上。能不能成，看你自己的造化、手稳不稳、心狠不狠，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残酷的意味，

　　“……你的命，够不够硬，经不经得起折腾。”

　　凌夜的视线死死锁定在那套散发着危险和古老气息的工具上。

　　力量，他需要更多元、更可控的力量。凋零之触虽然诡异强大，但那必须近身接触的致命限制，如同悬顶之剑。

　　他需要将现有的力量，以更稳固、更有效率的方式“固化”下来，镶嵌进武器，化为己用。他需要更多底牌。

　　他没有丝毫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

　　几乎在同时，系统提示冰冷地弹出：

　　“是否向Npc‘瘸腿铁匠’学习生活技能【基础符文铭刻】（Lv1）？学习需支付：10银币 或 [食尸鬼的锋利爪子x5]。”

　　凌夜沉默地从几乎空瘪的行囊里取出五根弯曲如钩、顶端闪烁着幽冷寒光、散发着浓郁腥臭的食尸鬼利爪，递了过去。

　　铁匠看都没看，随手掂量了一下，仿佛只是接过几根枯树枝，反手就将其丢进了角落里那座永不减少的废料堆中。

　　紧接着，一股庞大、冰冷、艰涩到极致的知识洪流，完全不顾凌夜能否承受，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蛮横地强行灌入他的意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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