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疯狂

　　铁壁拄着那面早已布满蛛网般裂痕、中心深深凹陷的巨盾，

　　半跪在地，每一次沉重而艰难的呼吸都带出大量的血沫，将他花白的胡须染得一片狼藉。

　　他的血量仅剩一丝微不足道的血皮，在系统界面上微弱地闪烁着红光，

　　全靠赫密斯之前给的那几支强效但副作用巨大的兴奋药剂强行吊着最后一口气，维持着最低限度的意识，

　　但显然已经失去了任何战斗和防御的能力。

　　璇玑的情况同样糟糕，她心爱的工程背包一侧冒着不祥的黑烟，

　　所有炮台、无人机和在刚才毁灭性风暴中幸存下来的陷阱装置早已全变成了一地冒烟的废铁。

　　她徒劳地跪在地上，试图用颤抖不止、沾满油污和血迹的手指修复一件小型护盾发生器，

　　但那精密的结构在剧烈的颤抖下根本无法对准，零件叮叮当当地散落一地。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顺着脊椎蔓延开来。

　　赫密斯背靠着一根断裂的石柱，脸色灰败得如同墓园里的雕像，

　　他看着手中那个已经空空如也、甚至连备用药剂瓶都彻底碎裂的药瓶袋，

　　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发出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

　　“没有了…最后一支也…没有了…下一波…只要再来一波…我们…连5秒…都撑不过…” 他的眼神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死寂。

　　绝望，如同最深沉的永夜冰寒，瞬间淹没了残存的四人，扼住了他们的喉咙，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头顶虚空之中，那由冰冷齿轮与锈蚀锁链构成的猩红倒计时牌，数字正以一种冷酷无情的频率跳动着：

　　00:08:47… 00:08:46…

　　每一秒的减少，都像是在为他们敲响丧钟。

　　凌夜的视线如同被灼烧般，缓缓扫过濒死挣扎、却依旧用意志强撑着不肯倒下的铁壁，

　　扫过力竭绝望、连工具都拿不稳的璇玑，扫过箭囊将空、却依旧倔强地挡在他侧前方的白羽，最后，

　　定格在了憎恶那不断膨胀、蠕动、散发出令整个空间都为之震颤的恐怖身躯上。

　　在他的系统背包里，那几十枚他们历经艰险、在无数腐化怪物中搏杀才辛苦收集到的、原本标注着“用于稳定钟楼传送，

　　蕴含高浓度不稳定星界能量，严禁直接接触”的【黑雾凝核】，此刻正透过虚拟的空间格，

　　散发出一种冰冷刺骨、却又带着致命诱惑的深渊气息，仿佛无数细小的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嘶语、呼唤。

　　一个疯狂到极致、违背所有常理、如同自毁般的念头，却在此刻如同早已埋下的宿命种子，

　　瞬间破土而出，化作狰狞的毒藤，死死地缠绕住了他最后的理智——吞噬它们！获得力量！不惜一切代价！

　　“不！夜鸦！别做傻事！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白羽的感知最为敏锐，她似乎从凌夜骤然变得死寂、却又暗流汹涌的气息中预感到了那极致的危险，

　　猛地转过头，失声惊呼，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

　　赫密斯浑浊的老眼也猛地瞪大，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存在，嘶哑地吼道：

　　“小子！住手！那东西不能碰！它们的能量会污染你的数据根基，直接冲击你的灵魂烙印！你会被彻底同化、分解、湮灭！那是比删除更彻底的…”

　　凌夜没有回答。

　　他甚至没有去看他们。他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权衡、恐惧和犹豫，

　　被一种近乎冰冷的、燃烧着毁灭火焰的决绝彻底吞噬。

　　时间在他的感知中被无限拉长，周围风暴的咆哮、队友的呼喊、憎恶的嘶吼都变得模糊、遥远。

　　他只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虚拟心脏在胸腔内疯狂擂动的、如同战鼓般的轰鸣，

　　感受到血管中仿佛被点燃的血液在奔流咆哮，以及…灵魂最深处传来的、因感知到那即将到来的、超越极限的“暴食”而发出的、既恐惧战栗又无法抑制地渴望着的尖锐嘶鸣！

　　他猛地拉开了系统背包的操作界面，动作粗暴得几乎要将其撕碎！

　　他甚至没有将那些凝核取出，而是如同一个在无尽荒漠中濒死绝望的旅人，

　　终于看到了可能是毒药也可能是甘泉的水源，

　　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不顾一切的疯狂，将整个意识、整个脸庞都“埋”了进去！

　　冰冷！粘稠！

　　仿佛拥有自我意识般的蠕动感！

　　带着强烈腐蚀性能和狂暴到极点的星界负能量的【黑雾凝核】，

　　连同背包角落里那些之前击杀小怪残留的、散发着微弱磷光、充满了怨毒与不甘念头的【灵魂残渣】，

　　被他以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式，一股脑地、强行塞进了嘴里！

　　“呃啊啊啊啊啊——！！！”

　　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其万一的痛苦，瞬间在他口腔、乃至整个存在意义上炸裂开来！

　　肉体层面的酷刑： 那些凝核入口的瞬间，并非简单的吞咽，而是如同活物般迅速融化、分解！

　　它们像是无数细微的、烧红的碎玻璃渣混合着浓硫酸，沿着他的口腔、喉管、食道一路疯狂地灼烧、腐蚀下去！

　　剧痛瞬间剥夺了他的视觉，眼前只剩下一片炸裂的纯白和闪烁的黑斑！

　　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抽搐，喉间发出非人的、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皮肤下的血管如同被强行注入了滚烫的、沸腾的铅液，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恐怖地贲张、凸起，呈现出一种极度不祥的、近乎半透明的黑紫色，在他体表蜿蜒虬结，

　　形成了一幅活生生的、不断扭动变化的痛苦荆棘图腾！

　　肌肉纤维被这股完全不属于他的狂暴能量强行撕裂、撑开、又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强行重组，

　　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的呻吟！

　　精神层面的风暴： 比肉体痛苦更恐怖无数倍的精神冲击，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他的意识壁垒！

　　无数混乱、扭曲、充满了最极致憎恨、绝望、贪婪、疯狂、怨毒的负面情绪和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冥河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思维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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