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排污管道着陆

　　这片充斥着绝望噪音与吞噬光芒的黑暗，持续了大约令人无比煎熬、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三秒钟。

　　嗡———

　　一阵微弱的、仿佛变压器启动的嗡鸣声响起。

　　病房的应急备用电源系统，终于姗姗来迟地、挣扎着启动了。

　　天花板上几盏功率低下的应急照明灯如同垂死病人最后的喘息般，闪烁了几下，

　　勉强散发出昏黄而微弱的光芒，艰难地驱散了部分浓稠的黑暗，

　　投下长长短短、摇曳不定的阴影，让环境显得更加诡谲。

　　“哥！哥！” 凌遥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在光线恢复的第一时间就扑到了凌夜床边，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

　　林澄也凭借着她专业的素养和意志力，强行压下心中的骇然，

　　第一时间扑向凌夜的病床，手指颤抖却精准地按向他的颈动脉，试图确认生命体征。

　　然而，当她们的目光，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祈求地扫向床旁那台刚刚随着备用电源启动而重新亮起屏幕的心电监护仪时——

　　两人如同瞬间被西伯利亚的极寒冻气迎面击中，动作、思维、甚至呼吸，都彻底僵住了！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屏幕上，并没有如她们所祈祷的那样，恢复显示凌夜的心率、血压、血氧饱和度等任何一项关键的生命体征数据。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冰冷、突兀、占据了整个屏幕中央的、

　　由一个个棱角分明、仿佛用最冰冷的烙铁硬生生烙印在显示屏深处的像素点构成的文字。

　　那字体充满了非人的、绝对的机械感，没有任何字体库的美感，

　　只有一种程序化的冷酷，整体散发着一种不祥的、幽绿色的、仿佛来自深渊之底的微弱光芒：

　　“传送完成。”

　　“欢迎进入齿轮要塞，Ω-09。”

　　这行冰冷的文字，如同来自深渊最底层的、毫无感情的问候语，无声地、却又无比残酷地宣告着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

　　凌夜，或者说，他的意识载体，那个被系统标记为

　　“Ω-09”

　　的存在，已经离开了这个被称为“现实”的病房，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

　　强制送入了那个充满了冰冷齿轮、厚重钢铁与无尽未知危险的星界堡垒——齿轮要塞。

　　留给凌遥和林澄两人的，只有这行令人毛骨悚然、百思不得其解的“欢迎辞”，

　　一片依旧死寂、只有应急灯微弱光芒摇曳的病房，以及一张空空如也、只剩下苍白躯壳的病床。

　　冰冷的恐惧，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缠绕、勒紧了病房内每一个活着的心脏。

　　传送门那令人目眩神迷、裹挟着破碎星屑与扭曲光影的能量湍流，

　　如同退潮般骤然消散，将凌夜和他的小队粗暴地“吐”了出来。

　　然而，迎接他们的并非预想中齿轮要塞那宏伟壮观的星际港入口，也不是充斥着异域叫卖声的喧嚣市集，

　　而是一记迎面而来的、几乎要将灵魂都捶出窍的多重感官重锤！

　　最先袭来、也是最无法防御的，是那无孔不入、粘稠得仿佛具有实体的恶臭！

　　它像一堵腐烂的墙，猛地拍打在每个人的脸上，强行灌入鼻腔，直冲天灵盖！

　　那是一种复杂到令人作呕的混合体：

　　浓烈到刺眼的硫化氢（臭鸡蛋）味道作为基底，

　　混合着某种巨大生物肠道内容物腐烂后的腥甜酵味、劣质重机油过度燃烧后产生的刺鼻焦糊恶辣，

　　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如同堆积了上百年的城市下水道淤泥被高温蒸汽突然煮沸后剧烈蒸腾出的腐殖质瘴气！

　　这股味道是如此具有侵略性和渗透性，它甚至仿佛能穿透游戏舱那理论上应该过滤掉不良感官反馈的模拟系统，

　　让现实世界中躺在深潜舱里的凌夜都忍不住猛地皱紧了眉头，胃部一阵剧烈的、生理性的痉挛翻涌。

　　身旁的白羽和铁壁更是毫无形象地直接干呕出声，眼泪都被逼了出来。

　　就连一向冷静的璇玑，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如纸，死死咬住了嘴唇才没有失态。

　　紧随那致命味道之后的，是足以将人逼疯的噪音风暴！

　　那不是单一的声音，而是无数种巨响混合碾压而成的、物理意义上的声波海啸！

　　巨大的、连绵不绝的、仿佛从地心最深处传来的金属结构共振的沉闷轰鸣是主旋律；

　　其间混杂着无数根巨型管道内部那粘稠流体以惊人速度奔腾咆哮的隆隆声；

　　锈蚀到极点的金属结构在无法想象的高压与高温下不断扭曲、变形、互相摩擦挤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尖锐呻吟；

　　更远处，还有某种庞大到超乎想象的机械造物在持续运转时发出的、规律却沉重的撞击闷响与齿轮组疯狂撕咬的刺耳摩擦！

　　所有这些声音，在这巨大无比、完全封闭且结构复杂的金属空间里疯狂地反射、叠加、共鸣，形成一种无差别的、足以碾碎最坚强神经的噪音炼狱，

　　瞬间就将小队成员之间任何试图进行的语音交流彻底淹没、撕成了碎片。

　　凌夜甚至感觉自己的虚拟耳膜都在嗡嗡作响，产生了一种鼓膜即将被震裂的生理性疼痛错觉。

　　当眼睛勉强从传送的眩光中恢复，挣扎着适应了这里昏暗、摇曳的光线（更多的是各种指示灯和高温物体自身发出的诡异光芒）后，

　　眼前缓缓展开的景象让所有人的心都如同被浸入了冰海深渊，彻底沉了下去。

　　他们没有被安全地投送到某个平台或广场，

　　而是被如同垃圾般随意抛在了一个巨大得超乎任何想象、完全由锈迹斑斑的金属构成的垂直无底深渊之中——系统界面边缘闪烁的标识无情地告诉他们此地之名：

　　【排污螺旋（the Effluent Spiral）】。

　　这就是齿轮要塞的最底层，是整个庞大机械世界所有污秽、废料与残渣的最终排泄口，是文明华丽袍子之下最不堪入目的褴褛衬里。

　　目光竭力向四周、向上、向下望去，所能看到的，是无数根直径普遍超过十米、如同远古沉睡的泰坦巨蟒般虬结、盘绕、交错在一起的巨型排污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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