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恶意

最新网址:http://www.hlys.cc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毒草,猛地从她混乱的思绪里钻了出来,带着尖锐的刺和致命的诱惑。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因为极致的痛苦和那个可怕的念头而扭曲。

  她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哥哥左臂上那片骇人的青紫色——那是长期输液的创伤,是血管脆弱的证明。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脑海深处低语:如果…如果那留置针不小心…

  如果回血…

  如果堵管…

  如果引发感染…

  如果那机器上平稳的绿线…

  停了…

  是不是…

  就…

  解脱了?

  这个念头带来的不是残忍的快意,而是一种更深、更黑暗的自我厌恶和恐惧,让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胃里一阵翻搅,几乎要呕吐出来。

  她猛地用手捂住嘴,把那恶心的感觉和更恶毒的念头一起堵回去。

  “嘀嗒。” 极其轻微的水声。不是窗外的雨。 凌遥猛地一颤,如同惊弓之鸟。

  她循着声音,抬起模糊的泪眼看去。 是哥哥。

  一滴极其清亮、极其微小的液体,正缓慢地从凌夜紧闭的眼角,顺着他深陷的眼窝那可怕的弧度,

  艰难地凝聚,最终挣脱了睫毛的束缚,沿着太阳穴旁那蜡黄、透明的皮肤,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

  留下一条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湿痕,最终消失在鬓角灰白的发丝里。

  泪? 凌遥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

  她忘了自己的绝望,忘了膝盖的冰凉,忘了手中那张被揉烂的催缴单。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扑到床边。

  动作太大,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哥?”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死死盯着哥哥紧闭的双眼,“哥?你…你听见了?是不是?

  你是不是…难受?”她语无伦次,巨大的希冀和更巨大的恐惧同时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带着朝圣般的虔诚,想要去触碰哥哥眼角那点残留的湿痕。

  就在这时,心电监护仪上,那道缓慢爬行的绿色线条,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

  猛地向上弹起了一个极其突兀、极其尖锐的峰值!

  紧接着,又迅速回落,在基线附近剧烈地、高频地抖动了几下,如同被飓风掀起的怒涛,

  随即才又慢慢恢复成那令人绝望的、平滑的直线。

  “滴滴滴滴滴——!” 尖锐、急促、如同警报的提示音瞬间撕裂了病房的死寂!

  坐在角落的小赵像被电击般猛地弹起,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尖叫。

  她一个箭步冲到监护仪前,眼睛死死盯住屏幕,手指迅速在旁边的按键上操作,调出波形回放。

  凌遥的手僵在半空,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攥得更紧,提到了嗓子眼,堵住了所有的声音。

  她惊恐地看着小赵凝重的侧脸,看着那屏幕上刚刚平息下去的剧烈波动痕迹。

  小赵紧盯着屏幕几秒钟,又快速检查了一下凌夜的状态——呼吸机工作正常,

  胸廓依旧被机器操控着起伏。她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松了一点,但眉头依旧紧锁。

  她拿起旁边的电子记录板,手指飞快地敲击着,同时抬眼看向脸色惨白如纸的凌遥,语气带着职业性的急促和安抚:“家属别紧张!

  刚才心电出现一过性异常波动,可能是神经性的异常放电,也可能是体位影响,暂时观察!

  已经记录!你离远一点,不要碰到病人身上的管路!”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凌遥僵在半空的手。

  凌遥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身体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背再次撞到冰冷的墙壁。

  巨大的失望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她的胸口,让她眼前又是一阵发黑。

  不是回应…不是意识…只是机器的又一次“异常”…冰冷的现实比刚才的绝望念头更残忍地将她拖回深渊。

  她靠着墙,身体一点点滑下去,重新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

  这一次,连哭泣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干了,只剩下无声的、巨大的空洞和麻木。

  手中那张被汗水泪水彻底浸软的催缴单,无声地飘落在脚边。

  窗外,浓墨般的夜色边缘,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开了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灰白。

  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声音细碎而固执,如同永无止境的低语。病房内,死寂重新笼罩,

  只有呼吸机、心电监护仪、输液泵…那些冰冷的仪器,依旧在不知疲倦地、精确地、永不停歇地执行着它们的任务,

  发出属于钢铁和程序的、永恒的低语。

  这低语,是维系,亦是煎熬。它吞噬着金钱,也啃噬着灵魂。

  墙角的纸山沉默地增长,屏幕上猩红的数字无情地跳跃。

  每一秒的流逝,都像在凌遥心头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病床上那具被机器操控的躯壳,

  望着那偶尔因气流而颤动的睫毛,望着那滴早已干涸、如同幻觉的泪痕。

  时间,在这间弥漫着腐朽与消毒水气息的牢笼里,失去了它惯常的意义,只剩下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沉重。

  它粘附在每一次呼吸机驱动的胸膛起伏上,

  粘附在心电监护仪那绿色的爬行轨迹上,粘附在输液泵指示灯每一次微弱的闪烁上。

  它像一层厚厚的、无形的油脂,涂抹在凌遥的皮肤上,

  渗进她的毛孔里,让她每一次微小的动作——哪怕是眨一下眼睛——都感到无比的滞涩与疲惫。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凝滞中,病房厚重的隔离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没有脚步声预告,一个穿着深蓝色笔挺衬衫、外面罩着熨帖白大褂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是陈主任。他五十岁上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鬓角夹杂着银丝,

  脸上带着一种长期缺乏睡眠和面对过多痛苦而形成的、近乎冷漠的平静。

  他的出现,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瞬间打破了病房内那粘稠的平衡。
  http://www.hlys.cc/48556/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