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剑法不止这几种

　　雷击木剑在手，阮喃喃练功的劲头更足了。

　　每日清晨，她必先在院中将那套基础剑法演练数遍。

　　木剑破空，虽无金属锋锐，却也隐有风雷之势，与她日渐纯熟的《落英遁形》身法配合，倒也有模有样。

　　陆云霁在一旁看着，偶尔在她力道用老、招式衔接不畅时，会简短提点一句：

　　“…劲发腰胯，非止于臂。”

　　“…意到，剑到。”

　　这一日，阮喃喃练完剑，额角见汗，正准备歇息。

　　却见陆云霁并未如往常般去打理药圃，而是站在那日灭火时引动水汽的石墩旁，若有所思。

　　“师兄？”

　　她好奇地凑过去。

　　陆云霁目光从石墩上移开，看向她手中那柄暗沉木剑，忽然道：

　　“…可曾想过…剑法，并非只有…刺、削、劈、撩？”

　　阮喃喃一愣：

　　“剑法不就是这些吗？”

　　陆云霁摇了摇头，伸手指向不远处药圃里一株长势过旺、旁逸斜出的三七：

　　“…若欲取其旁枝…而不伤主茎…当如何？”

　　阮喃喃看了看那株三七，又看了看手中的木剑，试着比划了一下：

　　“嗯…小心地…削掉？”

　　“…看仔细。”

　　陆云霁并未取她的木剑，而是并指如剑，凌空对着那根多余的枝桠轻轻一“点”。

　　嗤。

　　一声极轻微的响动，仿佛清风拂过。那根小指粗细的枝桠应声而落，断口平滑如刀切，而主茎毫发无伤，甚至连叶片都未曾晃动一下。

　　阮喃喃再次瞪大了眼睛。

　　“师兄，师兄，我要学这个！”

　　隔空断枝！

　　这比隔空打蝉又难了不知多少！

　　需要对内力凝聚和外放的控制达到何等精妙的程度？

　　“…此非…锐利所致。”

　　陆云霁收回手指，

　　“乃…气之凝聚…与…震荡。”

　　他走到那断枝处，拾起枝条：

　　“…万物…皆有脉络。内力…循其脉…震其节…自可…分金断玉…而不伤它物。”

　　他看向阮喃喃，目光沉静：

　　“…剑法…至高之境…非恃力…非恃快…而在…洞察…与…掌控。”

　　这番话对阮喃喃来说，有些过于深奥了。

　　她似懂非懂，只觉得师兄的境界，自己恐怕一辈子都难以企及。

　　陆云霁似乎看出她的困惑，话锋一转：

　　“…今日…不练剑。随我来。”

　　他带着阮喃喃来到厨房。

　　灶台上，放着几只刚从溪里摸回来的河蚌，壳紧紧闭着。

　　“…欲取其肉…而不碎其壳…当如何？”他问。

　　阮喃喃想了想：“用刀撬开？”

　　陆云霁却取过一根细长的铁钎——那是平日里用来插灶膛通火的。

　　他将铁钎尖端对准河蚌贝壳闭合处的缝隙，内力微吐，轻轻一探一旋。

　　嗒。

　　一声轻响，那紧紧闭合的蚌壳竟应声弹开，露出了里面鲜嫩的蚌肉，而贝壳本身完好无损。

　　“…寻其隙…顺其势…内力…微注…即可。”

　　他放下铁钎，

　　“…与…断枝…同理。”

　　阮喃喃仿佛抓到了一点什么，眼睛亮了起来：

　　“师兄的意思是…打架…哦不…比武的时候，也要找到别人的‘缝隙’和‘关节’？”

　　“…可如此…理解。”

　　陆云霁颔首，

　　“…招式…必有破绽。内力…运转…必有枢纽。寻得…一击…可破。”

　　他今日似乎教导的兴致颇浓，又带着阮喃喃走到院中那盘两人偶尔会对弈的石桌前。

　　桌上散落着几颗黑白棋子。

　　他拈起一颗白子，并未落在棋盘格点上，而是悬空置于一片飘落的竹叶上方寸许之处。

　　“…看叶脉。”

　　他低声道。

　　内力微吐，那白子并未落下，但其下方的那片竹叶，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叶脉的纹路竟微微发亮，然后沿着其中一道主脉，悄无声息地从中裂开，分为均匀的两半！

　　“…感知…引导…而非…蛮力。”

　　陆云霁放下棋子，

　　“…弈棋…如此。剑法…亦如此。”

　　阮喃喃看着那裂开的竹叶，又想起被隔空点落的枝桠、被轻松撬开的河蚌。

　　再回想师兄那“气流不惊”的身法和“托松针”的练习，脑海中仿佛有无数碎片正在慢慢拼凑起来，逐渐形成一种模糊却又全新的认知。

　　武功，原来不仅仅是招式和内力的堆积，更是一种对万物规律的洞察，对自身力量的极致掌控，一种…“道”？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雷击木剑，忽然觉得这柄剑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它不再仅仅是一件练习的兵器，更像是一把钥匙，或许有一天，能帮她打开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我…我好像明白了一点…”

　　她喃喃道，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明亮。

　　陆云霁看着她那副若有所悟的模样，并未再多言。

　　有些道理，需自行体悟，强求不得。

　　他转身走向药圃，开始每日的照料。而阮喃喃则拿着木剑，并未立刻开始演练，而是走到那株三七前。

　　学着师兄的样子，凝神感知着它的脉络，然后用木剑的尖端，极其轻柔地触碰着一片叶子的叶柄…

　　接下来的日子，阮喃喃练功的方式悄然发生了变化。

　　她不再一味追求招式的速度和力道，而是放慢下来，更多地用剑去感知风的流动，树叶的飘落，甚至阳光的温度。

　　她尝试着用木剑去削断一根垂落的柳枝，而不惊动其他的枝条；

　　尝试着用最微小的力道点落花蕊上的露珠；

　　甚至尝试着模仿师兄，用内力微微震荡剑身，去感受那种“循脉震节”的微妙感觉。

　　进步缓慢，甚至时常失败，但她乐在其中。

　　陆云霁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偶尔会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

　　用一两句简洁的话点醒她，或者亲自演示一番那精妙入微的内力运用。

　　无忧谷的夏日，便在这样于细微处探索武学真谛的日常中，缓缓走向尾声。

　　草木依旧葱茏，蝉鸣依旧聒噪，但谷中的少年与少女，却在这份宁静与专注中，一步步走向更广阔的武道之途。

　　那柄看似不起眼的雷击木剑，或许终有一天，会绽放出令人惊艳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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