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伴读

　　此刻，听柳绯绯愁眉苦脸地说想见太子，孙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仿佛看到荣王许诺的官职长出了翅膀，扑棱棱就要飞走！

　　他费尽心思接近柳家，是为了给荣王拉拢势力，可不是为了让柳家去投靠太子的！

　　孙澄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斟酌着词语：“三小姐，非是下官不愿相助，实在是……下官人微言轻，在东宫那边，实在说不上话啊。”

　　柳绯绯一听，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就是一句扎心窝的话：“孙大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如今官职低微，就是你从前不够努力的果报！此时正当奋发向上，怎能轻言无力呢？”她觉得自己这是在鼓励朋友，说得理所当然。

　　孙澄胸口一堵，险些内伤，心里早已将柳绯绯骂了千百遍，面上却还得维持着温柔包容的笑意，连连称是：“三小姐教训的是，是下官懈怠了。”

　　柳绯绯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好，原以为这位孙大人会嫌她说话难听，会恼她，没想到孙澄这样温柔，瞬间觉得这孙澄真是个好人。

　　孙澄此时心中急转，念头飞闪：若真帮柳绯绯见到太子，以这蠢货的德行和柳家如今的处境，万一真让她歪打正着说动了什么，导致柳家倒向太子，那自己在荣王面前就是头号罪人，别说升官，怕是现有官职都难保！可若是不帮，这柳三小姐觉得他没用，就此疏远了他，断了这条线，荣王那边同样无法交代！

　　权衡再三，孙澄决定：帮！但绝不能用心帮。

　　他沉吟片刻，故作灵光一现状，道：“三小姐，若说求见太子殿下，于礼不合。但若只是想寻个机会入宫……下官倒是有个主意，只是不知是否合三小姐心意。”

　　柳绯绯心里嘀咕，我进宫干嘛？进了宫就能见到太子吗？

　　……咦！

　　好像真的可以！

　　皇宫就那么大，总有碰面的机会！

　　她立刻来了精神，追问道：“什么主意？快说！”

　　孙澄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什么机密：“下官听闻，宫中正在为明禧公主遴选伴读。明禧公主乃陛下幼女，颇受宠爱……”

　　他话未说完，柳绯绯的眼睛“唰”地就亮了！

　　公主伴读！做了公主伴读，不就能名正言顺、时常出入宫闱了吗？到时候，还愁找不到机会“偶遇”太子殿下吗？

　　“孙大人！你真是我的及时雨！”柳绯绯大喜过望，毫不吝啬地夸了孙澄两句，立刻像只欢快的麻雀般，提着裙子就急匆匆跑了。

　　她得赶紧回去让祖母帮她打点谋划，务必要拿下这个伴读之位！

　　孙澄看着她兴高采烈、一溜烟消失的背影，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这“公主伴读”是那么好做的吗？

　　历来挑选的公主伴读都是品行端正、家教优良的贵女，宫中规定公主伴读需“性资纯谨、学问该通”，为的是引导公主的言行举止。 另外还要求“娴静有礼、略通文墨”，至本朝，皇后娘娘还着人考察女红、算术。

　　以安定侯家对柳绯绯的溺爱，柳绯绯会哪一个？

　　当初明懿公主和明华公主选的人哪个不是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如今柳家如今处境尴尬，除非明禧公主脑子抽风，不然怎会选她？

　　他出了这个主意既应付了差事，又绝不会让柳绯绯真有机会去接近太子，可谓一箭双雕。

　　孙澄掸了掸衣袖，心情愉悦地转身离去，只觉得今日天光都明媚了几分。

　　柳绯绯得了孙澄的“妙计”，如同抱住了救命稻草，一路兴冲冲地跑回府中，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想参选明禧公主伴读的“宏图大志”说了出来。

　　果不其然，柳老夫人一听，顿时心疼得跟什么似的，一把将孙女搂在怀里，心肝肉地叫着：“我的小乖乖，那宫里是什么好去处？规矩大如天，动辄得咎，哪有在家里自在？祖母可舍不得你去受那份罪！”

　　她光顾着心疼孙女，全然忘了柳绯绯小时候因父亲得宠，在宫里也是横着走的主儿，仗着年纪小没少欺负那些位份低的妃嫔所出的公主皇子。那位明禧公主的生母李美人，当年位份不高，性子也软，连带着年幼的明禧公主也没少被年幼跋扈的柳绯绯挤兑。如今柳绯绯想给人家做伴读？只怕明禧公主听到这消息，第一个不答应！

　　更何况，公主伴读并非只要出身高门即可，遴选标准中明确要求“通经史、娴礼仪”，需得是德才兼备、能为公主起到表率的贵女。

　　真不知道柳家上下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连《论语》都没念完的柳绯绯能够中选。

　　柳绯绯此刻满心都是“入宫见太子，施展手段，拯救家族”的伟大蓝图，哪里听得进祖母的劝阻？

　　她见软语哀求无效，她立刻使出杀手锏，哭闹起来，咬死了非要去参选不可，直吵得柳老夫人头晕眼花。

　　事情很快闹到了安定侯面前。一边是老母亲泪眼婆娑、依依不舍，一边是宝贝女儿哭得梨花带雨、苦苦哀求，安定侯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边柳经仁、柳经义两兄弟也闻讯赶来，同样是愁眉不展。

　　他们的想法和祖母差不多，都觉得伴读需遵守宫中严苛的“晨昏定省”规矩，随侍公主时更要“立不倚门、坐不逾席”，实在太辛苦妹妹了。可看着妹妹哭得那般可怜委屈，他们又心疼得不行，左右为难。

　　柳经义心里一犯愁，习惯性地就去找他的“知己”孔方诉苦饮酒，将家中这桩“烦心事”原原本本地倒了出来。

　　孔方听完：“……”

　　他差点把口中的酒喷出来！

　　他是个脑子正常的人，用他的眼光看，要是柳三娘能选上公主伴读，那除非是全京城的贵女都死绝了还差不多！

　　就她那点墨水，那副做派，进宫第一天恐怕就得把皇宫给拆了！

　　然而，他奉命接近柳经义，因此，他面上丝毫不露，反而顺着柳经义的话头，一番“熨帖”的话，成功稳住了柳经义，让其觉得这“知己”果然懂他。

　　稳住柳经义后，孔方立刻寻机将这个消息传给了荣王。

　　荣王接到消息，捏着纸条嘀咕了半天，实在摸不透柳家这步棋是想干什么。

　　“柳家……想让柳三进宫？找死吗？”他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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