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重访

　　陈小麦走后，吴老虎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出租屋里，他今天不打算去村子里打麻将喝酒了。

　　夜很静，隔壁房间传来电视机的声音，是港台连续剧里那种腻歪的配乐。墙上苏文清的那几幅画，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吴老虎起身，走到那幅画着竹林的小画前。苏文清说过，那是瓦盆村后山的那片竹林，他们小时候经常去的地方。

　　“真正的在意，是让对方成为更好的自己。”

　　陈小麦的话在他耳边回响。

　　吴老虎忽然想起什么，走到床边，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副象棋。

　　不是普通的塑料棋子，而是他特意从县城买的红木棋子，每一颗都温润如玉。

　　他记得每个周六下午，苏文清总是准时出现在小院里。名义上是来“记账”，实际上是来下棋。苏文清每次都赢，他每次都输，但他从来不在意输赢。

　　他喜欢看苏文清思考的样子，喜欢看他皱着眉头盯着棋盘，喜欢看他下出妙手时眼睛里闪过的光芒。

　　“我吴老虎，就不信赢不了你。”

　　他当时总是这么说，其实心里清楚，他永远不想赢。

　　吴老虎把棋子装回盒子，换了件衣服，开车出了门。

　　第一站，他去了那家面馆。

　　老马还在，正准备关门。看见吴老虎，他愣了一下。

　　“老虎？这么晚了还来吃面？”

　　“来两碗。”吴老虎在角落的桌子坐下，“一碗牛肉面，一碗清汤面条，不要放香菜。”

　　老马看了看他身后，没有其他人。

　　“就你一个人？”

　　“嗯。”

　　老马没有多问，去厨房忙活。很快，两碗热腾腾的面端了上来。

　　吴老虎看着对面空着的座位，想起苏文清第一次来这里的样子。他坐得很拘谨，小口小口地吃面，生怕发出声音。后来熟悉了，他会跟老马聊几句，会夸面条好吃。

　　“老马。”吴老虎叫住正要回厨房的老板。

　　“嗯？”

　　“如果有一天，那个跟我一起来的小伙子，一个人来吃面，你要对他好点。”

　　老马擦着手上的面粉，“怎么了？你们闹别扭了？”

　　“没有。”吴老虎低头吃面，“就是……如果他一个人来，你别收他钱。”

　　老马点点头，没有再问。

　　吃完面，吴老虎开车去了县城的旱冰场。

　　夜里十点，旱冰场还很热闹。音响里放着那首最红的港台歌曲，年轻人在灯光下滑来滑去。

　　吴老虎站在入口，想起第一次带苏文清来的情景。苏文清穿着那双借来的旱冰鞋，小心翼翼地扶着栏杆，不敢松手。他在后面跟着，随时准备接住他。

　　后来苏文清学会了，滑得比他还好。有时候会故意滑得离他很近，两个人的手偶尔碰到一起。那种触电般的感觉，现在想起来还让他心跳。

　　“吴哥？”

　　收银台的小姑娘认出了他。吴老虎是这里的常客，而且出手大方，所有工作人员都认识他。

　　“今天不滑了。”吴老虎摆摆手，转身离开。

　　最后一站，是新华书店。

　　当然，书店早就关门了。吴老虎站在橱窗前，看着里面陈列的书籍。

　　他记得苏文清在这里的样子，像个孩子进了糖果店，看什么都想要，但又舍不得花钱。他总是悄悄记下苏文清看了很久但没买的书，第二天再来买下来。

　　《芥子园画谱》、《西方美术史》、还有那套昂贵的《世界名画全集》……他买过太多他看不懂的书，只是因为苏文清喜欢。

　　吴老虎掏出烟，却没有点燃。

　　他想起陈小麦说的话：“如果你真的在意，就给他一个自由的未来。”

　　什么是自由的未来？

　　是让苏文清离开瓦盆村，去他梦想的地方画画？是让他摆脱这些流言蜚语，重新开始？

　　还是让他在这里，和自己一起，承受所有人的眼光？

　　吴老虎靠在墙上，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他想起苏文清说过的话：“我不喜欢输。”

　　那他呢？他喜欢输吗？

　　如果在意一个人，就意味着要输掉他，那这场仗，还要不要打下去？

　　远处传来钟声，午夜十二点了。

　　吴老虎扔掉没有点燃的香烟，开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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