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谋

　　深夜，王富贵家的堂屋里烟雾缭绕。王长有抽着旱烟，眯缝着眼看着儿子。

　　“爹，这口气我咽不下，”王富贵把账本往桌上一摔，“三千多个青皮，全砸手里了。”

　　“你就是太嫩。”王长有磕了磕烟锅，“做生意，光有钱不行，得有脑子。”

　　“那您说咋办？”

　　王长有站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压低声音：“赵家的青皮为啥好？因为她那个方子。”

　　“方子？”

　　“腌青皮的配方。盐是盐，但里面加了啥，比例是多少，这才是关键。”王长有回过头，眼里闪着精光，“你想想，要是咱们也有这方子……”

　　“爹，您是说……”

　　“我在供销社干了二十年，啥人没见过？”王长有冷笑，“有个法子，保准能成。”

　　第二天，王二蛋神秘兮兮地找到赵铁蛋：“铁蛋，跟你说个事。”

　　“啥事？”赵铁蛋正在修理厂里的设备。

　　“有人想高价买你娘的方子。”王二蛋压低声音，“听说给一千块！”

　　赵铁蛋手里的扳手停了：“谁？”

　　“不知道，但钱是真的。”王二蛋又说，“你想想，一千块啊，能买多少东西？”

　　赵铁蛋冷笑：“我娘的手艺，多少钱都不卖。”

　　但王二蛋的话还是在村里传开了。一千块，在那年年的农村，那是天文数字。

　　几天后，赵母去镇上赶集，回来时发现院子里坐着个陌生人。

　　“您是……”

　　“赵大嫂，我是市里食品公司的，”来人西装革履，派头十足，“听说您的青皮做得好，想跟您合作。”

　　“合作？”

　　“我们出钱，您出技术。办个加工厂，您做技术顾问，一个月工资三百。”

　　赵母摇头：“我这点手艺，开不了厂。”

　　“那这样，”来人从包里掏出一沓钱，“这是两千块，买您的配方。您还可以继续做，我们互不干涉。”

　　“不卖。”赵母站起身，“您请回吧。”

　　来人脸色变了：“赵大嫂，这年头，固步自封可不行。您不卖，早晚有人能琢磨出来。”

　　“那是人家的本事。”赵母下了逐客令。

　　当晚，赵铁蛋回家，发现院门被撬了。

　　“娘！”他冲进屋，看见母亲正在收拾被翻乱的东西。

　　“没事，就是丢了几个青皮。”赵母故作轻松。

　　但赵铁蛋注意到，母亲平时记录配方的小本子不见了。

　　“娘，您的本子……”

　　赵母苦笑：“让人偷了。不过没事，真正的东西在这里。”她指指自己的脑袋。

　　第二天，瓦盆村出现了一件怪事。东头的李寡妇家突然卖起了青皮，标价只要两毛五，比谁都便宜。

　　“李嫂子啥时候会腌青皮了？”村民们议论纷纷。

　　更奇怪的是，李寡妇的青皮看着跟赵家的一模一样，蛋黄金黄，轻轻一按就流油。

　　王二蛋又开始传话：“听说李寡妇得了赵家的真传呢！”

　　“放屁！”刘三奶第一个不信，“赵家的手艺，哪是那么容易学的？”

　　但便宜就是硬道理。不少人开始买李寡妇的青皮。

　　赵铁蛋下班后特意买了两个李寡妇的青皮。回家剥开一尝，脸色就变了。

　　“娘，您尝尝。”

　　赵母尝了一口，皱起眉头：“这不是青皮。”

　　“啥意思？”

　　“这是用化学品泡的。”赵母仔细看着蛋黄，“加了苏丹红，所以看着红。油是后注进去的，不是自然流出来的。”

　　赵铁蛋怒了：“这不是害人吗？”

　　“先别声张。”赵母拦住他，“看看再说。”

　　果然，没过几天，问题就出来了。买了李寡妇青皮的人，不少吃了拉肚子。县城有个饭店用了她的货，结果客人食物中毒，饭店被查封了。

　　李寡妇吓坏了，连夜跑了。

　　村民们这才知道上当了。但更让人气愤的是，有人看见李寡妇跑之前，去了王富贵家。

　　“王富贵！”几个吃亏的村民堵在超市门口，“你给个说法！”

　　“关我啥事？”王富贵装无辜，“我又没让你们买她的青皮。”

　　“李寡妇的本钱是谁给的？”

　　“我怎么知道？”

　　正吵着，派出所的人来了。原来县城那家饭店报了案，要追查假青皮的源头。

　　当晚，王长有找到王富贵：“儿子，这事闹大了。”

　　“爹，真不是我让她弄的。”王富贵也慌了。

　　“我知道，”王长有叹气，“是我托人找的她，想着先把赵家的生意搅黄。谁知道那蠢婆娘，用了来路不明的添加剂。”

　　“那现在咋办？”

　　“李寡妇已经跑了，死无对证。”王长有想了想，“你记住，咬死了不认。”

　　但纸包不住火。王二蛋这回立功了，他跟派出所说：“我亲眼看见王长有给李寡妇钱！”

　　虽然证据不足，派出所没法抓人，但王家的名声彻底臭了。

　　更要命的是，这事惊动了县里。食品安全大检查，王富贵囤积的那些劣质青皮全部被查封销毁。

　　“三千多个啊！”王富贵看着青皮被拉走，心都在滴血。

　　赵母这边，生意反而更好了。经过这一出，人们都知道了什么是真货，什么是假货。

　　“赵大嫂的青皮，吃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事。”

　　“就是，便宜没好货，这回算是长记性了。”

　　县城的陈老板又找回来了：“大嫂，还是您的货靠谱。这次我们签个长期合同，我保证不再找别人。”

　　吴老虎的瓦器厂也受了牵连。因为跟王富贵合作过，几个大客户都不信任他了。

　　他找到赵铁蛋：“兄弟，你得帮我说说话。”

　　“我帮你？”赵铁蛋冷笑，“当初你不是说我不懂生意吗？”

　　“铁蛋，我错了。”吴老虎难得低头，“这回我算是明白了，做生意，诚信比啥都重要。”

　　赵铁蛋看着他，半晌才说：“厂里的技术活，我还会好好干。但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而王富贵家的供销社，生意一落千丈。村民们宁可多走几里路去镇上，也不愿意在他这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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