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回应

　　办公室的门合上，又弹开。

　　五个人没走。

　　他们就杵在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活脱脱五尊门神。

　　气氛有点微妙。

　　刚刚在密室里悟道，一个个气吞山河，恨不得当场裂地飞升。

　　现在被顾凡一句“自己去挣”，直接打回了原型。

　　怎么挣？

　　去哪挣？

　　“所以……咱们现在是……自由活动？”秦风率先打破了尴尬，他整了整自己价值不菲的衣领，一脸的茫然。

　　“应该是让我们自己去接任务。”于刚的理解比较直接，但同样带着疑问，“可是，任务在哪？”

　　赵瑞下意识地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小声补充：“总得有个章程吧？比如去哪个部门登记，领取任务卷宗，或者……有个内部的任务发布网站？”

　　他习惯了流程，习惯了按部就班。

　　这种一脚被踹出办公室，自生自灭的感觉，让他浑身难受。

　　石磊没说话，只是环顾着启明中心这条空旷的走廊，似乎在寻找一个叫做“任务大厅”的地方。

　　苏晚晴抱着平板，手指在上面划动，似乎在尝试入侵国防大学的内部网络，寻找相关入口。

　　顾凡坐在椅子上，没回头。

　　他听着门外五个人的窃窃私语，心里没什么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一群刚刚拿到了核武器密码的士兵，现在却在为去哪里领今天的馒头而发愁。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把他们从“道祖”的云端上，一脚踹回泥地里。

　　他不想再重复一遍。

　　顾凡转过身，没说话，只是打开了自己面前的电脑，调出一个界面，然后将屏幕转向门口。

　　那是一张实时更新的华夏地图。

　　地图上，密密麻麻地闪烁着各种颜色的光点。

　　红色，代表最高紧急度的妖兽警报。

　　橙色，代表疑似高能量反应。

　　黄色，代表需要武者支援的普通事件。

　　蓝色，则是各种未经证实的情报和求助信息。

　　“龙都西郊废弃工厂，监测到复数蜕凡境妖兽气息，请求支援。”

　　“豫城南部山区，发生小规模兽潮，防线出现缺口。”

　　“东海市近海，有渔民报告发现巨型未知生物阴影。”

　　“阳城幸福里小区，居民连续三晚听到下水道传来非人嘶吼……”

　　一条条信息在屏幕下方滚动，冰冷，急促，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和无力感。

　　办公室门口，瞬间安静了。

　　秦风脸上的玩世不恭消失了。

　　赵瑞的嘴巴微微张开，忘了自己想说的“流程”。

　　这就是斩妖司需要面对的日常？

　　这就是顾凡一个人扛起来的世界？

　　“我的天……”秦风低声骂了一句，“这他妈得死多少人？”

　　于刚的身体已经站得笔直，他死死盯着那条“豫城防线出现缺口”的信息，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铁血的煞气。

　　“司主，我请求前往豫城！”

　　苏晚晴的平板已经停止了入侵，她将屏幕上的数据与地图上的光点进行匹配，飞速建立着威胁模型。

　　“根据能量波动和地理位置分析，龙都西郊的威胁等级最高，距离最近，应作为首要目标。”

　　赵瑞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我们可以申请军用运输机，四十分钟内抵达龙都西郊，从发起攻击到清剿完毕，预计耗时不超过两小时，任务收益评估为A级……”

　　完了。

　　又开始算KpI了。

　　顾凡看着他们一个个瞬间进入状态，开始分配任务，规划路线，计算收益。

　　一切都井井有条，高效，精准。

　　也冰冷得让他发寒。

　　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下午。

　　他冲进派出所，抓住一个正在喝茶看报的警察，告诉他自己的母亲失踪了。

　　对方给了他一张表。

　　他填完表，对方看了一眼，盖了个章，告诉他回去等消息。

　　“我们有流程的，年轻人，不要急。”

　　“报失踪要二十四小时之后才能立案。”

　　“我们会录入系统的，有消息会通知你。”

　　那些敷衍的，公式化的回答，那些麻木的，事不关己的态度。

　　他等来的，只有档案上“失踪人口”四个冰冷的字。

　　效率，流程，系统。

　　这些东西，在面对真正的人间惨剧时，有时候只是一个可以心安理得拖延和推诿的借口。

　　他要的斩妖司，不是这样的。

　　他要他的指挥官，他的核心层，能感受到每一条求助信息背后的绝望和恐惧。

　　而不是把它当成一个可以计算收益的“任务”。

　　顾凡站起身。

　　他走到屏幕前，伸出手指，在那些闪烁着红色和橙色光芒的A级、b级任务上划过。

　　最后，他的手指，点在了那条被所有人忽略的，位于地图最下方，闪烁着微弱蓝色光芒的信息上。

　　“阳城幸福里小区，居民连续三晚听到下水道传来非人嘶吼……”

　　没有能量波动分析，没有预估危险等级，甚至连任务奖励都是“待定”。

　　这根本算不上一个正式任务，更像是一条被系统自动收录的都市怪谈。

　　“这个。”

　　顾凡吐出两个字。

　　办公室里，五个人都愣住了。

　　“啥？”秦风以为自己听错了，“老顾，你没开玩笑吧？去……通下水道？”

　　“司主，这个任务优先级太低，情报真实性存疑，投入与产出完全不成正比。”苏晚晴立刻给出了分析结论。

　　“对啊，司主，我们应该先去处理那些最紧急的……”赵瑞也急着劝说。

　　顾凡没有解释。

　　他只是转过身，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听不懂？”

　　简简单单三个字，让办公室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五个人，瞬间噤声。

　　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在商量。

　　这是命令。

　　于刚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是！保证完成任务！”

　　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石磊默默跟上。

　　赵瑞的脸上写满了纠结，但还是垂头丧气地跟了上去。

　　秦风是最后一个。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顾凡，压低了嗓门。

　　“真去啊？我这双鞋，全球限量款，下水道那味儿……”

　　顾凡没理他。

　　秦风自讨了个没趣，撇撇嘴，跟上了大部队。

　　五道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顾凡关掉了那张令人心悸的地图。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高层必须深入基层。

　　指挥官必须亲临一线。

　　这不是什么高明的管理哲学，这是他用自己最惨痛的经历换来的，斩妖司绝对不能动摇的铁则。

　　他要让他的伙伴们，他最信任的五把尖刀，从一开始就明白。

　　在斩妖司，从来没有“优先级低”的人命。

　　每一声求救，都必须得到回应。

　　哪怕那声音，来自最阴暗潮湿的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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