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沙虫

　　车停了。

　　引擎熄火的瞬间，世界只剩下一种声音。

　　风声。

　　吹过沙丘，带着亘古的荒凉。

　　“报告司主，已抵达目标坐标。强电磁干扰，所有通讯设备失效。”

　　驾驶员的声音通过车内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被环境压抑的紧绷。

　　“原地待命，保持引擎运转。”

　　顾凡下达了指令。

　　车门开启，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空气是干燥的，滚烫的，吸进肺里，带着细微沙砾的质感。

　　六个人下了车。

　　无垠的黄沙，一直延伸到与天空相接的地方。

　　除了他们，和这台孤独的军用卡车，再无他物。

　　“啧，风景不错。就是缺个太阳伞和冰镇可乐。”

　　秦风用手遮在额前，眯着眼打量着四周，嘴里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调调。

　　没人理他。

　　赵瑞站在车边，那身沾满血污的作战服在烈日下散发出更加刺鼻的气味。他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似乎在用气血感知着什么。

　　于刚和石磊已经散开，一左一右，以标准的战术队形开始警戒。

　　苏晚晴则打开了她的平板，即便没有网络，本地的地图和数据分析功能依旧可用。

　　“坐标吻合。这里就是科考队最后的信号发出点。”

　　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刺目的阳光。

　　“营地在那边。”

　　于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跟了过去。

　　一个小型营地出现在一个沙丘的背风面。

　　几顶帐篷已经被风沙撕扯得破破烂烂，支离破碎的帆布在风中无力地拍打着。

　　各种设备散落一地，蒙上了厚厚的沙尘。

　　诡异的是，现场很“干净”。

　　没有血迹，没有尸体，甚至没有挣扎的痕迹。

　　就好像营地里的人，在一瞬间，凭空蒸发了。

　　“喂，老顾，你说他们会不会是被外星人绑架了？”

　　秦风用脚踢了踢一个翻倒的金属箱，发出空洞的响声。

　　“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这业务能力，比火葬场还专业。”

　　顾凡没有理会他的贫嘴。

　　他走到一顶最大的帐篷残骸前，蹲下身，捻起一点沙子。

　　沙子的触感不对。

　　太细腻了，细腻得有些过分，还带着一种奇怪的粘滞感。

　　这不对劲。

　　“所有设备都在，数据记录仪也在这里。”

　　苏晚晴的声音传来，她举着一个黑匣子。

　　“我破解了最后的数据流。他们在记录一种‘规律性的地底震动’，然后……记录就中断了。没有任何惊呼或者预警。”

　　规律性的地底震动？

　　就在此时。

　　嗡。

　　一种极低频率的嗡鸣，从脚下传来。

　　很轻，轻到几乎无法察觉。

　　秦风的玩笑声停了。

　　于刚和石磊瞬间靠拢，背对背形成防御姿态。

　　苏晚晴也收起了平板，身体微沉。

　　只有赵瑞，他猛地睁开眼，那双死寂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地下！”

　　他吐出两个字。

　　不需要他提醒。

　　顾凡早已将气血之力沉入地下。

　　他的感知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向着沙层深处蔓延。

　　然后，他“看”到了。

　　那不是震动。

　　那是移动。

　　无数个气血信号，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在他的感知网络中亮起。

　　每一个信号都不强，大概在准武者五六层的水平。

　　但它们的数量……

　　成千上万。

　　不，是数以万计。

　　它们在地下，构成了一张活生生的，正在朝他们涌来的巨网。

　　大地，就是它们的身体。

　　完了。

　　这下全明白了。

　　什么狗屁失踪，什么人间蒸发。

　　这分明是被拉进地底下，开了一场盛大的自助餐。

　　尸骨无存，才是最正常的结果。

　　嗡嗡嗡！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

　　脚下的沙子开始流动，不再是风吹的缘故，而是因为地下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上浮。

　　沙丘的轮廓都在改变，出现了无数道诡异的流沙漩涡。

　　“什么东西？”

　　秦风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手中开始有电光闪烁。

　　“上车！快！”

　　于刚大吼，试图组织撤退。

　　来不及了。

　　顾凡的心沉到了谷底。

　　跑？

　　往哪跑？整个沙漠下面都是敌人。

　　这台卡车，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铁皮罐头。

　　轰！

　　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沙丘，猛地炸开。

　　黄沙漫天。

　　一条体长超过十米，浑身覆盖着坚硬甲壳，口器是层层叠叠环状利齿的巨型沙虫，破土而出。

　　它扭动着庞大的身躯，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准武者六层。

　　但这只是开始。

　　轰！轰！轰！

　　一个接一个的沙丘炸开。

　　四面八方，成百上千条同样的沙虫钻出地面，将他们团团围住。

　　黄沙之上，是蠕动的甲壳森林。

　　黄沙之下，是数不尽的，等待着进食的同类。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我操……”

　　秦风嘴里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

　　他手里的雷球，在这铺天盖地的虫群面前，渺小得像个玩具。

　　于刚的身体绷成了一张弓，但他知道，自己的破阵枪诀，在这里捅穿一条，立刻会有十条补上来。

　　石磊的《磐石诀》已经运转到极致，周身气血厚重如山。但他能护住自己，能护住几个人？又能护住多久？

　　苏晚晴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的大脑在疯狂计算，但得出的所有结果，都是一个死字。

　　绝境。

　　这是真正的绝境。

　　顾凡的身体也绷紧了。

　　他想到了《镇龙斩妖》，想到了自己超凡境九层的实力。

　　他可以杀。

　　杀十个，杀一百个。

　　然后被第一千个，第一万个淹没。

　　体内的气血会被活活耗干。

　　不行。

　　常规战斗，就是找死。

　　他的脑子飞速运转，将所有人的能力和盘托出。

　　防御，不行。

　　突围，不行。

　　单点爆破，不行。

　　速度……赵瑞的速度再快，也跑不过整个沙漠。

　　唯一的生路……

　　唯一的变数……

　　顾凡的视线，猛地转向了秦风。

　　那个还在下意识搓着雷球，脸色发白的纨绔子弟。

　　那个把废弃工厂炸掉百分之三十的破坏狂。

　　那个被他吐槽为《掌心雷蓄电池》的家伙。

　　雷法。

　　大范围，无差别，群体性杀伤。

　　在这片开阔的，没有任何遮蔽的战场上。

　　在这群密集到摩肩接踵的妖兽群里。

　　这就是神技。

　　是唯一的解。

　　是全村唯一的希望。

　　“秦风。”

　　顾凡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嗡鸣和沙流声。

　　秦风下意识地看过来，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惊惶。

　　“别玩你那个小弹珠了。”

　　顾凡盯着他。

　　“我要的，不是充电宝。”

　　“我要一场雷暴。”

　　“能把这片沙漠，连同天上地下所有东西，全部洗一遍的雷暴。”

　　“你，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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