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异常

　　雷光散尽。

　　那撕裂天穹的最后一抹暗紫，恋恋不舍地缩回云层，然后彻底熄灭。

　　世界重归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臭氧味，混合着无数有机物被瞬间碳化后的焦糊气息。以六人为中心，方圆数公里的大地，被犁了一遍。原本起伏的沙丘，此刻变成了一片平坦的，琉璃状的黑色焦土，还在冒着缕缕青烟。

　　那些蠕动的甲壳森林，那些铺天盖地的巨型沙虫，连一丁点残骸都没留下。

　　彻彻底底，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了。

　　“我操……”

　　秦风挤出两个字，然后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预想中与大地的亲密接触没有发生。

　　一堵肉墙，稳稳地接住了他。

　　石磊宽厚的身躯纹丝不动，单手就将脱力的秦风架住，让他不至于瘫倒在地。

　　“咳咳……”秦风剧烈地咳嗽着，脸色白得像纸，那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此刻也黯淡无光，“谢了，石头。不过……怎么不是晚晴扶我一把……”

　　他还有力气贫嘴。

　　苏晚晴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镜片反射着焦土的余温。她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欠奉，只是默默打开平板，开始记录和分析刚才那场雷暴的各项数据，完全无视了秦风的骚话。

　　于刚发出一声沉重的鼻音，算是对秦风这种不正经态度的批评。

　　“行了，省点力气。”顾凡开口。

　　他看着秦风，这个刚才还叫嚣着自己是天劫的男人，现在彻底进入了贤者时间。体内的气血之力几乎被抽干，异能核心也陷入了沉寂，没有几个小时的深度冥想，别想再搓出一个电火花。

　　代价巨大。

　　但战果，辉煌到无以复加。

　　这就是他要的团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每个人都能在关键时刻，成为撬动战局的那个支点。

　　胜利了。

　　一场近乎不可能的胜利。

　　秦风几人的身体都放松下来，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凝重的气氛都缓和了不少。

　　只有顾凡。

　　他没有放松。

　　超凡境九层的气血感知，在那场毁天灭地的雷暴中被压缩到了极致，此刻正随着雷光的消散，重新向着四面八方铺开。

　　然后，他察觉到了异常。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沙虫的气息，确实是完全消失了。死的不能再死。

　　雷暴残留的狂暴能量，也正在快速逸散。

　　但在这两种庞大能量的夹缝中，有一种东西，一直存在着。

　　一种极细微，极冰冷，极纯粹的杀意。

　　它藏得太深了。

　　深到刚才被上万沙虫的凶戾之气和毁天灭地的雷霆之威完美掩盖。如果不是顾凡的《镇龙斩妖》功法对能量的感知远超同级，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丝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异常。

　　这不是妖兽的杀意。妖兽的杀意是混乱的，是饥饿的，是暴虐的。

　　而这股杀意，冷静，专注，像一条潜伏在黑暗中最深处的毒蛇，耐心等待着猎物最松懈的那一刻。

　　顾凡的身体没有动，但他全身的肌肉，已经无声地绷紧。

　　他的感知网络疯狂扩张，试图锁定这股杀意的源头。

　　焦土之下？没有。

　　远方的沙丘之后？没有。

　　天空？没有。

　　它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

　　完了。

　　这下全明白了。

　　什么科考队失踪，什么沙虫围剿。从头到尾，他们这群人，可能都只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沙虫是，他们也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们辛辛苦苦打赢了沙虫，现在，那只黄雀，要来收场了。

　　“老顾，发什么呆呢？赶紧的，看看任务算不算完成，我这波功勋值不得换个A级聚能室包年套餐？”秦风有气无力地嚷嚷着。

　　“这里的沙子，有问题。”

　　一个突兀的，冷静到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

　　是赵瑞。

　　从战斗开始到结束，他一直站在角落，像一尊沾满血污的雕像。此刻，他终于开口了。

　　他蹲下身，捻起一点被雷暴波及边缘的黄沙。

　　“太干净了。”

　　他抬起头，那双死寂的眼睛，直直地看向顾凡。

　　两人的判断，在瞬间合流。

　　就在这一刻。

　　顾凡的感知网络中，那股冰冷的杀意，动了。

　　它不再隐藏，不再收敛，而是从四面八方，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轰然合拢！

　　那不是一个人。

　　那是一张由无数个杀意节点编织而成的，绝杀之网！

　　“走！”

　　顾凡的吼声还没来得及冲出喉咙。

　　一道灰色的残影，已经先一步动了。

　　赵瑞！

　　《刹那芳华经》催动到极致！他的异能，反应速度强化，在这一刻与功法完美融合！

　　世界，在他的感知中，被强行按下了慢放键。

　　秦风脸上疲惫的调侃。

　　苏晚晴平板上跳动的数据流。

　　于刚和石磊刚刚转向他和顾凡的戒备姿态。

　　一切都变得缓慢而清晰。

　　唯有他，是这片静止画卷中唯一流动的色彩。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

　　他的身体，完全被那场下水道血战后淬炼出的战斗本能所接管。

　　他动了。

　　一步踏出，身影在原地模糊。他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苏晚晴的手臂，恐怖的速度带来的巨大惯性，直接将她从原地扯了过来。

　　紧接着，是于刚。

　　再然后，是架着秦风的石磊。

　　最后，是顾凡。

　　他像是在穿一串糖葫芦，用一种蛮不讲理的方式，在零点零一秒之内，将站位分散的五个人，强行拉成了一条直线，然后猛地向后一拽！

　　六个人，身体同时离地。

　　几乎就在他们脚跟离开焦土的同一个瞬间。

　　嗡！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发出的频率，已经超出了人耳能捕捉的范畴。

　　他们原来站立的那个直径约三米的空间，猛地亮了一下。

　　然后，那片空间里的一切，无论是坚硬的琉璃状焦土，还是空气，都被无数道纵横交错的，细密如蛛网的白线彻底填满。

　　下一瞬。

　　白线消失。

　　那片空间里的一切，都化作了最细微的，比粉尘还要微小的粒子，被风一吹，彻底归于虚无。

　　那是一个完美的，绝对的，球形“空洞”。

　　是被无穷无尽的斩击，在现实空间中，硬生生切割出来的死亡领域。

　　顾凡被赵瑞拉着，身体还在半空。

　　他完整地“看”到了这一切。

　　那不是能量攻击，不是异能，更不是妖兽的天赋能力。

　　那是斩击。

　　是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气血之力，附着在某种兵器上，以超越人类想象的速度和频率，发出的斩击。

　　铺天盖地。

　　这是……人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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