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台阶

　　开玩笑，这哪里是刺头，这根本就是一尊需要供起来的大神！

　　操场上，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新生们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那些瘫倒在地的天之骄子们，挣扎着爬起来，勉强站成歪歪扭扭的队列。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顾凡。

　　另一个，是雕塑般立在原地的总教官，于刚。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最开始，投向顾凡的视线，充满了震撼、敬畏，甚至是一丝恐惧。

　　但渐渐的，一部分视线开始在顾凡和于刚之间来回移动。

　　那里面，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是比较，是审视，甚至是一点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

　　“那个于阎王，好像也没那么神嘛……”

　　“被一个新生套圈了，这面子掉地上了吧？”

　　“嘘……小点声，你想死啊？”

　　细微的议论声，在队列后方响起。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声音会被风吹散。

　　但对于刚刚踏入蜕凡境的顾凡而言，几十米外的蚊子振翅都清晰可闻。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于刚当然也察觉到了。

　　他是一个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军人，对这种挑战权威的氛围敏感到了极点。

　　他可以容忍学生身体上的孱弱，但绝不容忍精神上的散漫和对纪律的挑衅。

　　今天，他必须把这股歪风邪气，用最铁血的手段，彻底扼杀在摇篮里。

　　否则，这支队伍就没法带了。

　　于刚向前一步，整个操场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看来，有些人跑完了五十公里，还有力气说闲话。”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很好。”

　　“我这个人，一向很民主。”

　　他环视着队列，那平静的视线扫过每一个人，最终停留在几个站姿最吊儿郎当的学生身上。

　　“有谁觉得，我的训练方式有问题？或者，觉得我这个总教官，不够格？”

　　“站出来。”

　　“我给你一个机会，跟我过两招。”

　　“只要你能在我手上撑过三分钟，我收回之前的话，并且亲自向你道歉。”

　　话音落下，全场鸦雀无声。

　　开什么玩笑？

　　跟于阎王过招？那个传闻中能徒手拆机甲的怪物？

　　别说三分钟，三秒钟都怕是直接被送去医务室了。

　　那几个被他盯上的学生，瞬间汗毛倒竖，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可于刚的目的，根本不是他们。

　　这番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也是一个挖好的坑。

　　没人敢站出来，他的威信自然就回来了。

　　可如果……没人站出来，也会有人在心里嘀咕，他是仗着身份和实力欺负人，胜之不武。

　　这是一个阳谋。

　　无论怎么选，学生们都落了下风。

　　秦风在旁边碰了碰顾凡，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开口：“这老狐狸，玩脏的。”

　　赵瑞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顾凡没有回应。

　　他看着站在队列前方，被自己无意间架在火上烤的于刚，大脑在飞速运转。

　　这个局面，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于刚现在进退两难。

　　他需要一个台阶，一个能让他既能保住威严，又不显得仗势欺人的台阶。

　　而全场唯一有资格给他这个台阶的人，只有自己。

　　如果自己现在保持沉默，等于默认了对于刚权威的挑战。以后在学校的日子，绝对会被穿小鞋，各种资源申请都会被卡。

　　和一个五重天的顶级强者结下梁子，为了这点虚无的面子？

　　愚蠢至极。

　　相反，如果自己主动把这个台阶送上去……

　　一个能徒手拆机甲的五重天强者，华国军方未来的顶梁柱之一。这个人情，价值连城。

　　这笔账，三岁小孩都会算。

　　就在于刚的视线即将锁定下一个目标，准备杀鸡儆猴时。

　　“报告！”

　　一声清亮的呼喊，打破了操场的僵局。

　　顾凡从队列里跨出一步。

　　唰！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集中在他身上。

　　疯了！

　　这个怪物真的要跟于阎王硬碰硬？

　　秦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一把没拉住顾凡。

　　石磊一直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抬起，摆出了一个防御的起手式。

　　赵瑞更是吓得差点坐到地上去。爹！这是我亲爹！你可别想不开啊！

　　于刚也愣住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过，这个最不该站出来的人，站了出来。

　　他身体里的力量开始悄然运转，准备迎接一场最棘手的战斗。

　　他不能输。

　　也绝对不能赢得太轻松。

　　这个度，极难把握。

　　然而，顾凡接下来的动作，让所有人跌破了眼镜。

　　他走到队列前方，在于刚面前三步站定，身体站得笔直。

　　“报告教官！”

　　他用尽全身力气，吼得声嘶力竭。

　　“特招生顾凡，请求发言！”

　　于刚的眉头跳了一下，他有点看不懂这个年轻人的操作了。

　　“讲。”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报告教官！我服！”

　　顾凡的声音洪亮，传遍了整个操场。

　　“我一百个服！一千个服！”

　　“我之前以为，国防大学的特招训练，不过是请客吃饭，是温室里培养花朵！”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军人！什么是真正的训练！”

　　“教官您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战场上没有天之骄子，只有能活下来和已经死掉的士兵！”

　　“五十公里武装越野，不是惩罚，是筛选！是告诉我们，体能和意志，才是在座各位能活下去的唯一凭仗！”

　　“我为自己之前的浅薄和无知，感到羞愧！”

　　“我代表我自己，向教官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未来的战场上，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一番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整个操场，从死寂，到愕然，再到……沸腾。

　　那些原本还带着一丝看热闹心态的学生，此刻脸上只剩下羞愧和敬佩。

　　是啊。

　　人家一个能碾压全场的怪物，都能有这样的觉悟。

　　自己这群被远远甩在身后的菜鸟，又有什么资格去质疑教官的安排？

　　格局。

　　这就是格局！

　　秦风张着嘴，半天没合上。他看着顾凡的背影，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个所谓的军政世家子弟，在为人处世上，被一个普招生碾压得体无完肤。

　　赵瑞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一次，不是吓的。

　　他看着顾凡，仿佛看到了神。

　　原来……游戏还能这么玩？

　　他悟了。

　　于刚站在那里，看着面前这个给了他一个巨大台阶的年轻人，心中五味杂陈。

　　这小子……

　　不仅是个实力上的怪物。

　　更是个心思玲珑到可怕的妖孽！

　　他不仅完美化解了自己的窘境，还顺带把所有新生的思想给统一了。

　　这一手，玩得漂亮。

　　漂亮得让他这个老兵都感到了一丝寒意。

　　他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缓缓开口。

　　“入列。”

　　“是！”顾凡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回到了队列中。

　　于刚看着重新站好的队列，那股散漫和质疑的气息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燃的狂热和信服。

　　他知道，自己这个总教官的威信，不仅没有受损，反而因为顾凡的这一番话，前所未有的牢固。

　　“很好。”

　　于刚再次吐出这两个字，但这一次，里面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全体都有，解散！”

　　“去食堂吃饭！”

　　“十五分钟后，在这里重新集合！”

　　“是！”

　　这一次的回答，整齐划一，气贯长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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