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洒脱

　　荒漠上的风带走了最后一点笑声，却吹不散那份刚刚凝聚起来的，名为伙伴的温度。

　　于刚山岳般的身躯站得笔直，苏晚晴的平板屏幕重新亮起，赵瑞悄悄站到了石磊的身后，而秦风，则是一脸不正经地打量着顾凡，仿佛要从他身上看出花来。

　　顾凡没有动。

　　他正在感受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噩梦世界里的裂地境，是一次性的体验卡，是带着剧痛和疯狂的极限跃迁，每一次使用都伴随着身体的崩溃。

　　但现在，在现实世界，这股力量是如此的真实。

　　气血不再是奔腾的江河，而是凝练、厚重，如同水银般在经脉中缓缓流淌的罡气。每一缕罡气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安静，却致命。

　　这股力量，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

　　他的感知被无限放大。

　　风沙的轨迹，空气中稀薄的水汽，甚至数百米外一只沙蝎在地下挪动的细微声响，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里。

　　然后，他“看”向了他的同伴。

　　于刚，蜕凡五层，气血浑厚，如一块百战磐石。

　　石磊，蜕凡五层，气血内敛，气机悠长，如大地般深沉。

　　秦风，蜕凡五层，气血灵动，夹杂着一丝丝爆裂的雷电之力。

　　苏晚晴，蜕凡五层，气血平稳，却在以一种奇异的频率高速运转，支撑着她大脑的超频思考。

　　赵瑞，超凡一层。他的气血总量已经超越了其余四人，形成了一股质变的洪流。

　　在过去，这些都是强者的标志。

　　但此刻，在顾凡裂地境的感知中，这些曾经让他感到可靠的气血强度，变得……脆弱。

　　不是渺小，而是脆弱。

　　就像是五团燃烧的篝火，虽然旺盛，却能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轻易吹灭。

　　而他自己体内的，是火山深处的岩浆海。

　　这就是裂地境吗？

　　一境之差，天壤之别。

　　原来那个黑衣人，从始至终，都未曾将他们这支小队放在眼里。他所忌惮的，只有自己体内那个未知的“祂”。

　　“咳。”秦风干咳一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我说，司主大人，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看我们都觉得眉清目秀的，特想给我们发奖金？”

　　这家伙总有办法把任何严肃的气氛搅得一团糟。

　　顾凡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向前走了几步，脱离了队伍，独自站在空旷的沙地之上。

　　那股从噩梦中带来的，积攒了四百多次死亡的怒火。

　　那份被告知自己可能是最终boSS的荒诞与绝望。

　　那份组建斩妖司，背负着整个文明未来的沉重。

　　所有的压力，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一股最原始，最纯粹的冲动。

　　他想打一拳。

　　不为杀敌，不为修炼，不为任何人。

　　只为他自己。

　　“喂，老顾，你干嘛去？”秦风察觉到不对劲。

　　苏晚晴的平板上，代表顾凡的能量读数正在以一个恐怖的幅度疯狂飙升。“警告！高能反应！所有人后退！”

　　不用她提醒，于刚和石磊已经下意识地将秦风和赵瑞护在了身后。

　　他们看到，顾凡缓缓抬起了他的右拳。

　　没有罡气外放的炫目光华，没有气势滔天的能量波动。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收于腰间的蓄力动作。

　　然后，他对着前方的无人沙海，一拳挥出。

　　这一拳，很慢。

　　慢到所有人都能清晰看见他手臂的运动轨迹。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拳头推出的瞬间，世界是安静的。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

　　一秒后。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凭空出现在顾凡前方的空间。

　　他面前的沙地被掀飞，被直接“抹”掉了一层。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凹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塌陷。紧接着，狂暴的气浪才向四周炸开。

　　漫天黄沙被卷上百米高空，形成了一堵遮天蔽日的沙墙。整个沙漠都在这一拳之下剧烈地颤抖，仿佛发生了一场里氏七级的大地震。

　　秦风几人被狂暴的气浪冲得连连后退，要不是于刚和石磊顶在最前面，他们恐怕已经被吹飞了。

　　沙尘暴持续了足足半分多钟才缓缓平息。

　　当视野重新变得清晰时，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

　　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坑壁光滑，仿佛被某种巨型钻头硬生生钻出来的一样。黄沙正在从边缘不断滑落，填补着那片恐怖的空洞。

　　这就是……裂地境？

　　随意一拳，竟至如斯。

　　秦风张了张嘴，那句“我操”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赵瑞的腿肚子在打颤，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生命层次被绝对碾压后，最本能的战栗。

　　苏晚晴的平板已经黑屏，过载的能量冲击烧毁了精密的传感器。

　　于刚和石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反应中看到了极致的震撼。这不是人类该拥有的力量。这是天灾。

　　而制造这场天灾的始作俑者，正站在巨坑的边缘，缓缓放下手臂。

　　他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流。

　　爽。

　　真他妈的爽。

　　所有的阴霾，所有的重压，都在刚才那一拳中，被宣泄得一干二净。

　　他不是什么斩妖司主，不是什么救世主，更不是什么未来的魔王。

　　这一刻，他只是顾凡。

　　一个刚刚得到了一件梦寐以求的玩具，迫不及待想要试试威力的，十八岁的少年。

　　他转过身，迎着同伴们混杂着震惊、骇然、敬畏的复杂注视，脸上，绽开了一个灿烂到有些晃眼的笑容。

　　没有了之前的自嘲与绝望，没有了平日的沉稳与冷静。

　　那是一个纯粹的，属于少年人的，张扬而洒脱的笑容。

　　看着这个笑容，秦风那颗被震得快要停跳的心脏，又重新活了过来。

　　他忽然也笑了。

　　“行吧。”他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对着其他人摊了摊手，“我宣布个事儿，以后谁惹司主不高兴，别找我求情，我怕他一不小心，把咱们连人带基地一起给抹了。”

　　于刚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他看着顾凡，又看了看那个巨坑，难得地附和了一句。

　　“这个训练量，得加倍了。”

　　不加倍不行，差距太大了，以后连给指挥官当个肉盾的资格都没有。

　　石磊没说话，只是对着顾凡，重重地点了点头。

　　赵瑞则是在快速地进行心算。

　　这一拳的破坏力，如果换算成工程爆破，需要多少吨tNt？如果用在拆迁上，一天能拆几栋楼？如果……

　　斩妖司的经费，好像又不太够用了。

　　苏晚晴看着顾凡，默默地把报废的平板收了起来。

　　她决定回去之后，第一时间申请最高级别的预算，专门为顾凡打造一套全新的，能够承受裂地境威能的，单兵作战数据采集系统。

　　刚刚那一拳的所有数据都丢失了。

　　对于一个科研人员来说，这简直是无法饶恕的损失。

　　顾凡看着这群心思各异，但都重新恢复了正常的伙伴，心中的畅快感更盛。

　　他大步走回队伍中，一把揽过秦风和赵瑞的脖子。

　　“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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