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以声之名，铸汝之矛

　　那一锤，仿佛敲在了柳箐月的心脏上。

　　清越的锤音在石塔内回荡，却没有被银色火焰吸收，反而与那火焰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火焰跳动得更加剧烈，散发出的光芒也愈发温暖。

　　天工没有停歇，铁锤带着奇异的节奏，一记接着一记地砸在那块幽光的金属上。

　　“当……当……当……”

　　那不是噪音，而是一段旋律。古老、苍凉，又带着一种不屈的坚韧。

　　仿佛是这个死寂的世界里，奏响的唯一一曲战歌。

　　柳箐月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她能感觉到，随着每一次敲击，天工都在将自己的精神，自己的意志，甚至是自己的生命力，一点点地融入那块金属之中。

　　他不再是一个瘸腿的老铁匠，而是一位正在创造神器的……工匠之神。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天工没有休息，没有进食，只是不断地重复着捶打、淬火、塑形的动作。

　　他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花白的头发也失去了一些光泽，但那双浑浊的眼睛，却越来越亮，亮得如同火盆里燃烧的“不熄金”。

　　终于，在最后一声锤音落下后，他停了下来。

　　他手中的，已经不再是一块金属，而是一枚造型古朴的……银色哨子。

　　哨子只有拇指大小，表面刻满了繁复而优美的纹路，看起来像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拿着。”天工将哨子递给柳箐月，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柳箐月接过哨子，入手微凉，却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一股澎湃而纯粹的力量。

　　“这是……”

　　“‘破晓之笛’。”天工缓缓说道，“我用旧神神国最后的‘回响之金’，混合了‘不熄金’的火焰，为你打造的武器。”

　　“‘哀悼者’的‘哀乐’，本质上是一种湮灭万物的‘寂静法则’。

　　任何能量形式的攻击，都会被它吸收、同化。

　　所以，你不能用你的那些手段去攻击它。”

　　“但是，‘寂静’的对立面，是‘声音’。”

　　“这枚哨子，当你吹响它的时候，会发出这个神国诞生之初的第一个‘音节’。

　　那是创世之音，是律动之始。

　　它是唯一能够中和，甚至是撕裂‘寂静法则’的力量。”

　　天工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当你面对‘哀悼者’时，将你全部的精神力，注入其中，吹响它。

　　它会为你创造一个短暂的、‘寂静’无法侵蚀的瞬间。那就是你夺取‘旧神之泪’的唯一机会。”

　　“一旦失败，你和这枚哨子，都会被‘哀乐’彻底抹除。”

　　柳箐月紧紧地握着“破晓之笛”，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前辈。”

　　这份恩情，太重了。

　　“不必谢我。”天工摆了摆手，重新坐回火盆旁，眼神有些落寞，“我只是……不想看到阿寻，再失去一个家。”

　　他看着柳箐月，最后嘱咐道：“‘沉睡神殿’就在这座城市的中央，最宏伟的那座建筑就是。你一路向那里走，不要回头，不要理会任何东西。‘灰袍歌者’不会进入神殿的范围。”

　　“去吧。”

　　柳箐月深深地看了天工一眼，将这份恩情记在心里。

　　她抱着寻踪兽幼崽，转身走出了石塔。

　　外界，依旧是那片死寂的、灰白色的废墟。

　　但这一次，柳箐月的心中，不再只有压抑和警惕。

　　那枚握在手中的“破晓之笛”，仿佛一盏明灯，给了她在这个绝望世界里前行的勇气。

　　她按照天工的指引，朝着城市中心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又看到了许多“灰袍歌者”。

　　它们如同幽灵般在街道上游荡，口中吟唱着那无声的、能剥离灵魂的灰色歌谣。

　　柳箐月紧守心神，目不斜视，对那歌声充耳不闻。

　　或许是天工的石塔气息还残留在她身上，又或许是“破晓之笛”的力量在庇护着她，那些“灰袍歌者”只是漠然地“看”着她经过，并没有主动上前。

　　终于，在穿过无数残垣断壁之后，一座宏伟到无法形容的建筑，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是一座由纯粹的、不知名灰色晶石构筑的神殿。它的大部分已经坍塌，但残存的结构依旧散发着一种神圣而庄严的气息。

　　神殿的大门敞开着，里面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这里，就是“沉睡神殿”。

　　柳箐月站在神殿门口，深吸一口气。

　　她知道，这一步踏进去，就是真正的生死之局。

　　她将寻踪兽幼崽小心翼翼地放回储物空间，然后握紧了手中的“破晓之笛”。

　　她没有犹豫，迈步走进了那片黑暗。

　　进入神殿的瞬间，一股比“灰袍歌者”的歌声，还要恐怖千百倍的死寂，将她彻底笼罩。

　　在这里，连“存在”这个概念，都似乎变得稀薄了。

　　柳箐月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地变得透明，仿佛要被这片空间“擦除”。

　　她立刻催动世界树之种，翠绿色的光华将她全身护住，才勉强抵挡住了这股湮灭之力。

　　她抬头，看向神殿深处。

　　在大殿的尽头，有一个高大的王座。王座之上，空无一物。

　　但在王座前方的半空中，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灰白色的晶石。

　　那晶石的形态，就像一滴眼泪。

　　它的内部，一半是璀璨的、仿佛蕴含着一个新生宇宙的翠绿色光芒。

　　另一半，则是纯粹的、吞噬一切的、绝对的虚无。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其中诡异地维持着平衡。

　　那就是……“旧神之泪”！

　　柳箐月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可就在她准备上前的瞬间，王座的阴影里，缓缓地，站起了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穿着一身破烂的、仿佛燃烧殆尽的灰色王袍。它的身形极其高大，四肢却如同枯枝般干瘦。

　　它没有头颅。

　　在它本该是脖颈的位置，只有一个不断扭曲、旋转的、由纯粹的黑暗构成的漩涡。

　　哀悼者！

　　它“看”向了柳箐月。

　　下一秒，一段悲伤到极致，绝望到极致，仿佛包含了世间所有死亡与终结的“哀乐”，在柳箐月的灵魂深处，轰然奏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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