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风雨夜归人

　　江晚晚的手指还停在键盘上，屏幕的光映着她发红的眼角。三个字——“我相信”——刚敲下去没多久，屋里的空气像是凝住了。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门锁发出一声轻响。

　　不是撬动的声音，也不是暴力破门，而是某种工具从内部拨动了机关。她立刻抓起桌边的发卡，往后退了一步，背贴着墙。

　　门开了一条缝。

　　一个人影跌进来，直接摔在地上，膝盖磕出闷响。雨水顺着他的衣服往下淌，在地上积了一小滩。棉麻衣角已经被血浸透，颜色发黑。

　　是罗坤明。

　　他一进门，第一件事不是看她，而是抬头扫了一圈房间角落，右手抬起来，对着天花板上的摄像头用力一拍。塑料壳裂开，零件掉下来。

　　江晚晚没动。

　　她把手机举高，屏幕对准他，上面是那张烧了一半的照片——唐映红搭在他手臂上，笑得亲近。残片边缘焦黑，像被火烧过。

　　“解释。”她说。

　　声音很冷，没有起伏。

　　罗坤明喘了口气，肩膀明显在抖。他没站起来，就地靠着墙坐直，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色防水袋。拉链拉开，取出一枚U盘，动作有点慢，但稳。

　　他爬过去两步，把U盘插进电脑。

　　没登录，没输入密码，文件自动弹出。

　　一段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是地下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江叔父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对面是个戴帽子的男人。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录音很清晰。

　　江叔父说：“处理干净，尤其是那个茶馆老板，他知道太多。”

　　对方点头：“已经安排人去江南‘接’他未婚妻了。”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屋里安静下来，只有雨声还在敲屋顶。

　　罗坤明抬起头，看着她。他的脸色很差，嘴唇发白，左肩的衣服破了个口子，血还在往外渗。

　　“如果你现在转身走，我不会拦你。”他说，“但他们要的，从来不是让你怀疑我。”

　　他顿了一下，声音压得很低。

　　“是让你放弃自己。”

　　江晚晚的手指收紧，发卡硌得掌心生疼。她盯着他，一句话不说。

　　罗坤明没再开口，只是坐着，呼吸有些重。血顺着胳膊流到手肘，滴在地上，一滴，又一滴。

　　过了几秒，他伸手去拔U盘。

　　拔出来后，他没收起来，而是放在地上，推到她脚边。

　　“你要走，带着它走。”他说，“我要是真想害你，就不会把它交出来。”

　　江晚晚低头看那个U盘。和她藏在内衣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她忽然想起什么。

　　“阿杰临死前说，唐映红是饵。”她开口，“你还记得吗？”

　　罗坤明点头：“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说了你会信吗？”他反问，“那时候你连自己的邮箱都不敢打开。”

　　这话刺到了她。

　　她确实不敢。那天她看到热搜，看到照片，看到那些评论，整个人都在发抖。她甚至想过删掉所有证据，逃去国外，再也不回头。

　　可她没逃。

　　她点了“我相信”。

　　罗坤明看着她，眼神没躲。

　　“我不是没告诉你真相。”他说，“我只是在等你准备好听。”

　　江晚晚咬住下唇。

　　她当然知道这一切是局。照片时间不对，备忘录日期是假的，连录音都能合成。她都查过了，全都对不上。

　　但她还是怕。

　　怕自己太想要相信他，所以看不清真相。

　　“你知不知道我昨晚做了什么？”她突然问。

　　罗坤明摇头。

　　“我把那张照片烧了。”她说，“只留下你那一半。我把它贴身带着，跟U盘放一起。”

　　她从衣服里掏出那半张残片，递到他面前。

　　“我不是不信你。”她说，“我是怕我自己……太信你。”

　　罗坤明看着她，没说话。

　　然后他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慢慢解开外套扣子。

　　江晚晚愣住。

　　他把衣服脱下来，里面是一件黑色背心。左肩伤口狰狞，绷带早就湿透，血还在往外冒。

　　他从裤兜里摸出一把小刀，割开肩上的布料，露出下面一块皮肤。那里有一道旧疤，形状像月牙。

　　“五年前，我父亲倒下的那天。”他说，“我在医院签完字，走出电梯，有人拿刀划了我这一下。”

　　他抬头看她。

　　“我当时就想，如果哪天你也这样看我，我就彻底输了。”

　　江晚晚喉咙动了动。

　　她蹲下来，离他近了些。

　　“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她问。

　　“因为我被堵在码头。”他说，“他们切断了我的通讯，还派了三个人守在茶馆外。我甩掉他们，连夜赶回来。”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发的密语。”他说，“‘我在路上’。我收到后，顺着信号反追踪，找到了这个安全屋的位置。”

　　江晚晚怔住。

　　她以为那条信息石沉大海。

　　原来他真的收到了。

　　她低头看他放在地上的U盘，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那个。

　　“这里面是什么？”她问。

　　“江叔父和杀手的交易记录。”他说，“还有他转移资产的完整路径。包括他怎么利用唐映红当替身，伪造我和她的合作证据。”

　　他看着她。

　　“你可以现在就走。”他说，“也可以留下来，我们一起把这局下完。”

　　江晚晚没动。

　　她看着他肩上的伤，看着地上那摊血，看着他湿透的头发还在滴水。

　　她忽然伸手，把他往墙边扶了扶。

　　“别动。”她说。

　　她翻出背包里的急救包，撕开纱布，按在他伤口上。罗坤明闷哼了一声，没躲。

　　“疼就叫出来。”她说。

　　“不疼。”他说，“习惯了。”

　　江晚晚冷笑：“装什么硬汉，血都快流干了。”

　　她用力压住伤口，一边用绷带缠紧。动作不算温柔，但很稳。

　　罗坤明看着她低着头的样子，忽然说：“你比我想象中坚强。”

　　“少来这套。”她头也不抬，“你现在说这些，是想让我感动？”

　　“不是。”他说，“我是庆幸。”

　　江晚晚手停了一下。

　　“庆幸什么？”

　　“庆幸你没把我推出去。”他说，“哪怕你手里拿着假证据，哪怕你心里有再多疑问，你还是让我进来了。”

　　江晚晚没接话。

　　她绑好最后一圈绷带，拍了他一下。

　　“别废话了。”她说，“先活到明天再说。”

　　罗坤明笑了笑，靠在墙上，闭了会儿眼。

　　外面雨还在下。

　　江晚晚坐在他旁边，没走，也没说话。她的手机放在腿上，屏幕亮着，显示一条未读消息。

　　是苏念发来的：【查到了，江叔父今晚八点有私人飞机，目的地不明。】

　　她把消息给罗坤明看了。

　　他睁开眼，看完，点头。

　　“他要跑。”他说。

　　“那就不能让他走。”她说。

　　罗坤明转头看她：“你准备好了吗？”

　　江晚晚站起身，走到电脑前，重新打开那份资金图谱。红线依旧醒目，从江叔父的公司一路延伸出去，最终指向“星澜资本”。

　　她点开THR-07的编号。

　　页面刷新，跳出一段新提示。

　　【最终协议解锁条件：双人认证】

　　需要两个终端同时在线，输入确认码。

　　她回头看向罗坤明。

　　“你说过，信任是唯一密钥。”她说，“现在，要不要一起按下确认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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