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都是穷光蛋

　　两天后，还是那家红酒俱乐部，同一个包厢。

　　王多鱼、张扬、黄列奇三人陆续到达。一进门，张扬眼尖，先扫了一眼桌上已经开瓶醒着的红酒，看清酒标后，直接笑骂了一句：“我靠！李正阳你丫越来越抠了！今天这酒比上次的还便宜！是不是谈完正事就得散伙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熟门熟路地转身出去，直接找俱乐部老板，从他自己的存酒里挑了两瓶品质上乘的勃艮第拿了过来。“谈大事儿，得配好酒！哥们儿赞助了！”

　　四人落座，好酒倒入醒酒器，馥郁的香气弥漫开来，但谁都没有先动杯。因为他们的目光，都被茶几上整齐摆放的三份装订好的项目策划书吸引住了。封面上简洁地印着标题，但标题下的副标题，却让三人的心都跟着跳了一下。

　　不用李正阳催促，三人各自拿起一份策划书，神情严肃地翻看起来。包厢里一时间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偶尔冰块碰撞的轻响。

　　起初，几人脸上还带着好奇和审视，但随着阅读的深入，他们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眉头越皱越紧。特别是当看到核心策略部分时，张扬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起来。

　　约莫二十分钟后，张扬第一个忍不住，“啪”地一声合上策划书，像是被烫到一样把它扔回茶几，猛地抬起头盯着李正阳，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李正阳！你他妈是不是疯了？！做空日元？！做空一个主权国家的货币？！还他妈是日本这种发达国家？！ 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他妈是跟一个国家央行对着干！你以为是过家家呢？！”

　　王多鱼也缓缓放下策划书，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比张扬想得更深，语气也更加冷峻：“这就是你前两天说的，想了很久的‘绝佳商机’？这他妈是扯淡！是自杀！ 你以为你是谁？索罗斯吗？还是量子基金？我们这点钱，扔进国际外汇市场，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人家日本央行稍微动动手指头，就能把我们这点筹码碾得粉碎！”

　　就连一向比较沉默、对李正阳颇为信服的黄列奇，也罕见地皱着眉头，语气沉重地说：“正阳，你这个计划……太冒险了。这已经不是商业投资，更像是……赌博，而且是赌命的那种。风险完全不可控。”

　　面对三位伙伴激烈的反应和几乎一边倒的反对，李正阳似乎早有预料。他脸上没有任何不悦或慌张，反而异常平静。他拿起醒酒器，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轻轻晃动着，看着猩红的酒液在杯壁上挂杯。

　　等三人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

　　“我知道你们会是这个反应。说实话，一开始我也没想玩这么大。但做方案的时候，我越想越觉得，既然决定要干，要接英仕联那个赌局，不如就玩把大的，一步到位。”

　　他放下酒杯，目光扫过三人：“没错，单凭我们几个，确实没能力直接做空日元。 我们这点钱，给国际对冲基金塞牙缝都不够。”

　　他话锋一转，抛出了关键信息：“但是，有些人可以啊。 比如，你们刚才提到的——索罗斯。 还有他那些嗅觉灵敏的同道们。”

　　“索罗斯？”王多鱼瞳孔一缩，“你的意思是……索罗斯要动手做空日元？什么时候？你怎么会知道？” 这个问题问出了其他两人的心声。这种顶级金融大鳄的动向，属于绝对机密，李正阳怎么可能知道？

　　李正阳迎上王多鱼探究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用了一个他们既熟悉又觉得无比玄学的解释：“根据我掌握的信息和分析，他有八成以上的概率，会在近期，很可能就是未来一两个月内，对日元发动攻击。”

　　他顿了顿，面对“你怎么知道”这个核心问题，给出了一个让三人既无语又不得不信的答案：

　　“至于我怎么会知道？我说是直觉，你们信不信？”

　　包厢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足足有十秒钟。

　　李正阳的“直觉”，在他们这个小圈子里，已经快成为一种传说，一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玄学”。从最早的房地产，到后来的互联网公司，再到一些看似不起眼却突然爆发的投资，李正阳一次又一次地用他那精准得可怕的“直觉”，证明了其价值。这种“直觉”，已经超越了理性分析，成了他们信任李正阳的一个重要基石。

　　十秒后，三个人异口同声道：“信！ 你小子的直觉，邪门得很！”

　　张扬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无奈地说：“妈的……虽然觉得你疯了，但……我也信！ 反正跟着你疯也不是第一次了！”

　　黄列奇也缓缓点了点头，虽然脸上依旧带着忧虑，但眼神已经变得坚定。

　　李正阳看着三位伙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这份信任，弥足珍贵。

　　“好！”李正阳举起酒杯，“那我们就详细聊聊，怎么才能跟在索罗斯这些大鳄后面，安全地、巧妙地喝上一口汤！ 这口汤，不仅要够肥，还要能确保我们赢下英仕联的那个对赌！”

　　“既然大伙儿原则上都同意干这一票，那接下来就是最实际的问题了——钱！”

　　他摊了摊手，露出一丝苦笑：“我手上的流动资金还真不多了，都投出去还没有回来，那些优质资产不到最后关头我也不打算套现，但本金不够，咱们连上桌喝汤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都说说看，短时间内，能拿出多少真金白银？”

　　他的目光首先投向了四人中实力最雄厚的王多鱼。王多鱼的优势不在于他家里是多有钱，而在于他爹放权早，让他实际掌管着家族集团里相当一部分的现金流和投资业务，能动用的资金额度远非张扬、黄列奇这种被家里看得紧的公子哥能比。

　　王多鱼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报出了一个数字：“我这边……最多能挤出五个亿。这已经是极限了，还得想办法做点账，不能影响公司正常的资金周转。”

　　李正阳一听，故意打趣道：“哟！王总大气！是美元还是英镑啊？”

　　王多鱼被他这话气得直翻白眼，没好气地怼了回去：“扯你妈的蛋！当然是华币！ 五个亿美金？你当我家开印钞厂的啊？这五个亿大部分是公司的流动资金，我挪出来都得小心翼翼的，要是玩砸了或者被我爹发现影响了正经生意，他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李正阳见好就收，知道王多鱼确实尽力了，也没再逼他。目光转向了坐在旁边抓耳挠腮的张扬。

　　张扬一脸尴尬，讪讪地笑了笑：“阳哥……你知道我的情况，我家老爷子防我跟防贼似的，大钱根本摸不到。我把自己所有的零花钱、压岁钱、还有以前攒的小金库全掏空，大概能凑个五千万。” 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我再去我爹我妈、我叔我婶、我姑我姨那儿，挨个装孙子哭穷卖惨，看能不能再……再凑个三千万出来？八千万，这是我豁出脸皮能搞到的极限了！”

　　李正阳点点头，表示理解。张扬的情况他清楚，家里产业大，但管教也严，能拿出八千万已经算是砸锅卖铁了。

　　最后，李正阳看向一向比较低调务实的黄列奇。

　　黄列奇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地说：“我个人的存款和理财，能动用的不多，大概两千万左右。” 这个数字确实比较寒酸。但他话锋一转，露出了他真正的价值：“不过，我可以走关系从银行那里，申请到短期的、利息比较低的经营性贷款。 额度的话，几个亿应该问题不大。 就看正阳你觉得有没有必要，以及风险是否可控了。”

　　黄列奇家虽然不像王多鱼家那样富可敌国，但在体制内、金融系统深耕多年，人脉和融资能力是他的强项。

　　李正阳听完三人的“家底汇报”，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王多鱼5亿 张扬0.8亿 黄列奇0.2亿 = 6亿华币（约合8500万美元）。距离对赌协议要求的最低1000万美元本金倒是绰绰有余，甚至还能多出一些做安全垫。但如果想玩得更大，赚得更多，黄列奇提到的银行贷款就是个关键的杠杆。

　　他脸上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环视一圈，自嘲地叹了口气：“合着闹了半天，咱们几个号称沪海顶尖的公子哥，凑一块儿能立马拿出来的现金，也就将将够着人家对赌协议的门槛啊？真是……一群穷鬼！”

　　他这话带着玩笑的成分，但也道出了几分现实。他们这个圈子，看似光鲜，但真正的顶级流动资金，往往都沉淀在家族掌控的核心资产里，个人能动用的，确实有限。

　　初步盘算了一下兄弟们能凑出来的资金，李正阳心里那点刚燃起来的火苗，又被现实泼了一盆冷水。

　　王多鱼5亿，张扬0.8亿，黄列奇0.2亿，加起来满打满算也就6亿华币（约8500万美元）。就算黄列奇那边的关系够硬，能再额外搞到4个亿的短期贷款，总盘子也才勉强凑到10亿华币（约1.4亿美元）。

　　这笔钱，是玩不起做空日元的。当然他也能去做其他项目，但他既然决定要玩，就要玩一把大的！他的目标是至少投入10亿美元的本金，这样才能在预期的市场波动中攫取足够丰厚的利润，否则费心费力折腾半天，扣除各种成本和风险，最终赚到的钱，可能还不如他随便找支有潜力的短线股票投一下来得轻松划算。

　　“钱不够啊……”李正阳揉着太阳穴，感到一阵棘手。靠他们几个凑，极限也就这样了。毕竟不是真正的顶级财阀，个人能动用的现金流有限。

　　思来想去，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清晰——既然本金不足，那就加杠杆！

　　而加杠杆的前提是，他必须先拿到艾米丽承诺的那1亿美元“试炼奖金”。只要这笔钱到位，他就可以以此作为保证金，在合规的范围内，动用10倍甚至更高的金融杠杆，将可操作的资金规模瞬间放大到10亿美元以上！

　　这个想法极其疯狂，风险巨大！10倍杠杆意味着，市场波动只要达到10%，就可能导致本金全部亏光甚至爆仓，对于普通投资者而言，这无异于自杀式赌博。但李正阳不一样，他拥有重生带来的先知优势，他能“看到”未来日元汇率的大致走向。对他而言，最大的风险并非市场本身的不可预测性，而是他记忆中的“历史”是否会因为他的介入或其他蝴蝶效应而发生改变。只要历史轨迹大致不变，他就有极大的胜算。

　　“赌了！”李正阳一咬牙，下定了决心。要想快速实现资产跃升，这是最快也是唯一可行的捷径。

　　他拿出艾米丽那天留下的名片，按照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几声后接通了，但传来的并非艾米丽本人那清冷的声音，而是一个语调专业、略显刻板的声音：

　　“您好，这里是芬奇小姐助理办公室。请问您是哪位？”

　　李正阳压下心中的一丝不快，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你好，我是李正阳。请转告芬奇小姐，关于她之前提出的合作方案，我这边有了初步的意向，希望能约个时间，与她当面详谈细节。”

　　对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查阅日程，随后回复道：“李先生您好。芬奇小姐交代过，如果您有回复，可以邀请您直接到酒店与她面谈。您看什么时间方便？”

　　李正阳一听，心里顿时冒起一股无名火。“让我去酒店见她？”他强忍着挂电话的冲动，耐着性子问：“不能请芬奇小姐移步到我公司吗？这里沟通起来可能更方便一些。”

　　助理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公事公办地回应：“抱歉，李先生。芬奇小姐今天的日程都安排在酒店内，暂时无法外出。如果您希望尽快沟通，酒店是目前最合适的地点。”

　　“……好吧。”李正阳深吸一口气，知道跟一个助理争执毫无意义，“那就今天下午三点，我会准时到酒店拜访。”

　　挂了电话，李正阳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操！现在知道我要接受条件了，就开始摆谱了？一开始可是你主动找上门来求我合作的！” 这种前后态度的微妙变化，让他心里很不舒服，有种被人拿捏住软肋的感觉。

　　但骂归骂，气归气。为了那至关重要的1亿美元启动资金，为了能撬动10倍杠杆去博取那惊人的利润，这点委屈和不爽，他只能暂时咽下去。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面子有时候确实不值多少钱。

　　“行，你厉害。为了钱，老子忍了！”李正阳悻悻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开始准备下午去“觐见”那位芬奇小姐所需的材料和心理建设。他知道，这场谈判，从他决定主动联系的那一刻起，自己已经在气势上弱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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