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无人族，何来人教

　　只是一眼扫过，他便已洞悉真相——如今的人道气运，竟被人硬生生撕裂成了三股。

　　更准确地说，大半的人道气运早已被外力强行掠夺而去。

　　其一，占据了将近一半的气运流向，源头直指眼前这位静立不动的太上圣人。

　　其二，约莫三成的气运，则遥遥连接着那高踞天穹尽头、隐于娲皇宫深处的女娲娘娘，她自始至终未曾现身，却牢牢掌控着这份权柄。

　　而剩下不足两成的微弱气运，才是真正属于人族自身的归属！

　　八成气运尽被瓜分！

　　直到此刻，通天彻底炼化崆峒印，并全力催动其威能，才第一次清晰目睹这一幕真相。

　　刹那间，心神剧震，冷气倒抽。

　　而不只是他，天地之间，无数存在在同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太上、女娲、接引、准提，乃至人族之中那些通晓大道法则的大能之士，凡是能够感知人道气运流转的存在，无不心头狂震。

　　谁曾想到，巫妖大战之后，承接天地主角之位的人族，竟沦落到如此境地？

　　堂堂人族，对自己命脉气运的掌控，竟不足两成！而那八成气运，竟被太上与女娲悄然分据。

　　狠！

　　实在是狠！

　　所有生灵的目光在震惊中不由自主地聚焦于通天身前的太上，心中翻江倒海的同时，也纷纷将视线投向那缥缈难寻的娲皇宫，想要窥见那位至高存在的神情。

　　可惜，女娲之威岂是寻常所能触及？众生纵有千般念头，也无法穿透那层迷雾，只得悻悻收回目光。

　　转瞬之间，万众心神再度落回通天身上。

　　若说方才他还只是突兀发难，令人不解其意，那么此刻，在亲眼见证人道气运三分天下的惨状后，无论立场如何，天地万灵都不由得对通天的举动生出一丝期盼。

　　也许他并非出于怜悯人族，可这一举，确确实实是在斩断枷锁，撕开桎梏！

　　太上立于通天对面，面色沉冷，见对方不语，反将崆峒印催动得愈发汹涌，心底怒火暗燃。

　　“当初为压制此印反抗，特意将其放逐封禁，散于天地之间，怎料今日竟落入此人之手，还反过来用以制衡于我！”

　　他脸色阴沉如墨，心绪翻腾。

　　崆峒印本为人族至宝，当年太上创立人教时，原归其掌控。

　　可随着他对人道压制日重，此印作为镇运之器，自然生出抗拒之意。

　　换作其他法宝，胆敢违逆圣人意志，早已被打碎灵性，化为顽石。

　　唯独这崆峒印不同——若真毁了它，便是自断根基，等同自掘坟墓。

　　无奈之下，唯有将其驱逐封印，令其远离权柄中枢。

　　可他万万没料到，此印最终竟落在通天手中；更未料到，通天竟能以此为凭，反戈一击。

　　这一连串变故，纵使号称洞察万象的太上，此时也不禁怔然失神，一时竟无应对之策。

　　惊怒交加，让他迟了一步。

　　“吾乃通天，执掌崆峒印，监察人道兴衰。

　　昔日所谓教化人族之太上，如今已沦为吞噬族群根基的蠹虫。”

　　“其所行所为，悖逆天理，不可挽回。

　　今日，我通天昭告三界——废除人教！”

　　“人道为证！苍生共鉴！”

　　话音未落，天地骤变。

　　原本汹涌奔向太上与八景宫的五成气运洪流，忽然停滞不前，如同被无形巨手扼住咽喉；而那原本微弱、几近枯竭的两成人族气运，则猛然暴涨，掀起万丈波澜，似要冲破束缚，重归本源。

　　持续不断的冲击与怒吼中，原本处于下风的人道气运竟猛然暴涨，一举冲破了太上暗中设下的桎梏，两股力量开始交融汇聚，如江河归海。

　　哗——

　　气运虽无形无质，既非实体，也非天地间的真水，可此刻奔涌之势，却仿佛天河倒灌，虚空震荡，万民耳中竟似传来滔天水声，滚滚不息。

　　“通天！！！”

　　太上几乎失控。

　　身为圣人，他对通天这一手所引发的变局自然洞若观火。

　　而正是这份清晰的感知，让他心底悄然浮起一丝冰冷的不安。

　　眼前的动荡，或许还只是开端。

　　人教之名，根植于人族。

　　无人族，何来人教？

　　就在不久之前，太上的门下已彻底实现人族传承“断绝”——玄都，他唯一的亲传弟子，被通天以人皇秘法强行剥夺身份，根基崩毁，道基尽碎。

　　自此，玄都不再为人族一员。

　　仅此一举，人教便已根基动摇，摇摇欲坠。

　　之所以尚未当场崩塌，只因太上执掌人族气运已久，即便门下无人，若能及时补救，尚可维系。

　　办法也不难：只需再收一名人族弟子，便可重新接续道统。

　　纵然会折损部分气运，凭他积累万古的底蕴，也足以承受。

　　可如今，通天连这最后的机会都斩断了。

　　夺回被太上掌控的人族气运，等同于将他的万年布局彻底掀翻！

　　从此天地之间，再无人教之名。

　　除非太上能从通天手中夺回崆峒印，顶着天道反噬，重立教统——那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这一次人教的瓦解，与当年截教自行解散，性质截然不同。

　　刹那之间，太上身后骤然显现出浩瀚气运。

　　按理说，圣人气运现世，必是铺天盖地，威压诸天，令众生失神跪伏。

　　但此时此刻，那气运却透着诡异的异样。

　　崩裂！

　　太上的气运正在瓦解！

　　不只是外层溃散，连核心也开始剥落，如同朽木将倾，不可挽回。

　　亿万生灵目睹此景，心神早已被接二连三的震撼冲击得支离破碎，思绪混沌，宛如泥沼。

　　可即便如此，众人仍看得分明——太上气息紊乱，身形微颤，与通天对峙时竟显出几分颓势。

　　显然，气运崩塌已波及本源道果。

　　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深深烙印在所有人心头：

　　人教道统，今日彻底覆灭。

　　而太上、元始与通天这位“师弟”，已然彻底决裂，再无转圜余地。

　　须弥灵山之上。

　　接引与准提终究比寻常生灵多几分定力，在最初的震惊呆滞后，终于回过神来。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映出难以掩饰的惊骇。

　　“通天……竟敢当着太上本尊之面，行此逆举！”

　　“这已不是颜面之争，也不是羞辱那么简单——这是血仇，不死不休的血仇！”接引低声呢喃，声音虽轻，却掩不住内心的震动。

　　准提立于旁侧，望着局势演变，亦是心头凛然。

　　那是太上啊！

　　不论其实力深浅如何，在漫长的岁月里，一向被尊为六圣之首。

　　以往通天压制太上老君，众人尚可理解——毕竟那只是化身，与本尊终有差别。

　　以本尊镇压一具分身，哪怕过分，尚有回旋余地。

　　可如今，通天是在太上真身面前，亲手掀了他的道统根基。

　　这一局，已非争锋，而是诛心。

　　这正是接引口中所言，那等深入骨髓、永难消解的血仇！

　　“通天竟敢如此？太上怎会放任他做出这等事？！”准提此刻心中的惊疑，与接引如出一辙。

　　诚然，通天动作迅疾，可中间毕竟留有间隙。

　　寻常人或许抓不住时机，但太上本尊竟也未能出手阻拦，未免太过反常。

　　莫非……太上竟是不信通天真敢下手，于是赌了一把，却终究输在了这一念之间？

　　无数生灵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心头皆浮起层层迷雾。

　　然而就在此时，所有人心头忽地一沉，仿佛天地间骤然失声。

　　那并非耳畔的寂静，而是一种直透神魂的冷清，像是心湖被无形之手冻结。

　　哪怕周遭仍有喧嚷之声，众生依旧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一种令人窒息的空寂。

　　这般诡异至极的静谧，显然与洪荒实情相悖。

　　众人心里清楚，世界并未真正沉寂，可感知与现实的巨大落差，却让许多生灵心神失控，法力逆冲，当场呕血者不在少数，更有甚者道基崩毁，形神俱灭。

　　“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这一片死寂带来的劫难中，仍有部分强者勉强稳住心神，惊恐四顾，想要找出暗中施手的元凶。

　　可他们环视一圈，却什么也没发现——或者说，他们心中已有猜测，却不敢明言。

　　甚至，连目光都不敢朝那个方向轻掠半分。

　　因为那地方，正是所有洪荒生灵都知晓的至高之地——

　　八景宫！！！

　　恐怖的气息自八景宫冲天而起，不仅令亿万生灵胆寒，更在瞬息之间搅动乾坤，风云倒卷。

　　自八景宫延伸而出，直至通天立身的朝歌上空，赫然出现一道漆黑如墨的裂痕。

　　那并非真正的通道，而是太上对通天毫不掩饰的杀意凝聚成象！

　　黑云翻涌，压塌山河，摧折城池。

　　洪荒天地因此色变，根源只在一怒——

　　太上之怒！

　　不错，正是圣人震怒。

　　那股无处不在的暴烈压迫，让所有生灵再无疑问：这一次，太上动了真格。

　　圣人一怒，乾坤倾覆。

　　无数生灵几乎要背起家当逃命而去，可还未动身，漫天黑白光辉再度铺展，封锁四方。

　　“通天！”

　　这是太上第几次呼唤这个名字，已无人记得。

　　但这一次，声音里蕴含的情绪，与过往截然不同。

　　若说从前他对通天只是漠然无视，如今则已满是无法遮掩、也根本无意遮掩的凛冽杀机。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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