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北野风寒起杀意，铁骑破幕踏夜魂

　　泾渭河畔的战火尚未完全熄灭，焦灼的木桩与燃残的火油在冷风中发出“噼啪”碎响，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烟焦味。天色方露出一线灰白，夜与晨交界之处，一切仿佛都陷入了短暂的停滞。

　　萧天临立在战线后方的高岗上，审视着一夜鏖战后的局势。他的铠甲布满血迹和烟痕，肩上的披风被火光灼出残口，但他的眼神依旧如寒星般锐利。

　　“将军，敌军前锋已彻底溃散，但犬戎主力仍未现身。”

　　赵澜天骑马靠近，抬手敬礼，神情沉凝，“属下总觉得……昨夜不过是他们试探的第一刀。”

　　萧天临缓缓点头。

　　“是试探，而且是刻意的。他们想探我们的火力布防，也想试我们的反应。”

　　他指向远方灰暗的北野，“真正的主力，还在那片阴影后面。”

　　晨雾逐渐弥漫，将天地交界模糊成一片淡白。就在这朦胧之间，几名斥候飞驰而回，尘土未落，便直接跪倒在萧天临面前。

　　“报——！”

　　斥候声音隐隐带着颤抖，“北野草原深处发现敌军主力……数量庞大，远超预估……恐怕不下十万！”

　　赵澜天倒吸一口凉气。

　　“十万？这已是倾巢之势！”

　　萧天临脸色却未有明显变化，只是缓缓吐出一口白气。

　　“看来犬戎这一次是真的要拼命了。”

　　他沉思片刻，问道：“阵型如何？动向如何？”

　　斥候低头回答：“敌军分三路，中央为铁骑主力，左右两翼为轻骑与突击步军。他们正在缓慢推进，但非常有组织，不似仓促结队。”

　　萧天临眼神一变。

　　“不是普通的草原部落打法……这是成熟的战阵布局。”

　　赵澜天亦察觉不对：“将军，你是说……有人在背后替犬戎指挥？”

　　“必然如此。”

　　萧天临沉声道，“这个布局……不亚于宗周顶级将领。”

　　他猛然想起一个名字，一瞬间心底掠过丝丝寒意。

　　就在此时，一名军司马匆匆而来，神色紧张。

　　“将军！镐京传来急报——王上突然决定将东门防备调往北线增援，并下令诸侯军必须三日内抵达泾渭前线！”

　　萧天临眉头顿皱。

　　“调东门兵力？那边本就防弱，如此一来镐京会暴露在东南方向。王上又想做什么？”

　　司马压低声音：“太师说……王上似乎打算将战线全部推往前方，让诸侯看到王畿强势，以震压人心。”

　　赵澜天听到此处忍不住怒骂：“他这是疯了吗？此时还想着诸侯之争？东南若被绕袭，镐京就是瓮中之物！”

　　萧天临抬手制止了嘈杂，声音低沉却充满威严：

　　“王上虽有误判，但命令既下，我们不能违逆。只是——”

　　他望向北野，眸中杀意渐浓。

　　“犬戎十万主力即将压境，我们必须先挡住这一波，否则王畿再多兵力也无用。”

　　他继续冷声吩咐：

　　“传令——前军休整半个时辰，全军重新调整阵线；弓骑预备第二阵；火油与巨弩全数前移；三千死士待命，若敌军铁骑冲阵，即刻交锋！”

　　赵澜天振声领命。

　　大战前的空气像被压缩的铁板，沉闷得几乎让人心脏发紧。

　　萧天临凝望北天。

　　在那逐渐变亮的晨雾深处，有低沉的号角声隐隐传来。

　　那声音仿佛来自旷野深处，又像从百里之外轰然震起。

　　“呜————！”

　　沉厚、粗粝、带着野性，又带着异常冷静的节奏。

　　赵澜天全身一震：“这是……犬戎王庭的战号！”

　　萧天临目光掠过寒光。

　　“终于……来了。”

　　他知道——

　　这一日，将是泾渭河战役真正的开始。

　　北野的晨雾在号角声下震动，仿佛天地都随之一颤。就在那层层灰白的雾幕深处，一道道黑影开始显形，先是模糊的线条，继而是马蹄声如战鼓般轰鸣。

　　犬戎主力，终究还是来了。

　　萧天临站在前军阵台之上，拂去肩上风尘，双眸在雾光中微微眯起。他不需要等待侍从禀报，因为只凭那股压迫感，他便能确定——

　　这一支军队，不是散乱草原部族的混杂铁骑，而是被一支强有力的意志重新整编、凝成锋刃的凶兵。

　　“将军！敌铁骑已破雾——！！”

　　前线斥候话声未落，视野尽头那片灰幕骤然裂开。

　　黑潮般的铁骑，在雾中齐齐举起长矛，锋芒如森林般密集。

　　随之一声暴喝冲天而起：

　　“——杀！！”

　　那声音野性，却带着异常整齐的节奏。

　　赵澜天骇然：“这根本不是犬戎往日的冲阵方式！这……这像是中原诸侯军才有的阵形！”

　　萧天临沉声道：“背后有人教他们怎么杀。”

　　他深吸一口冷气，高声喝令：

　　“全军——”

　　“弩阵准备！”

　　“火油队——上前三十步！”

　　“巨盾列阵！”

　　声音如雷，瞬间传遍三军。

　　下一刻，铁骑洪流狠狠撞上宗周第一线的巨盾阵。

　　“轰——！！”

　　震天巨响掀起泥沙，地面仿佛都在颤抖。第一排盾阵仅坚持了两息，便被铁骑锋芒撕开口子。犬戎的战马披着铁甲，马蹄如铁槌般践踏在盾牌上，直接将数名士兵撞飞。

　　“弩阵——放！！”

　　萧天临一声令下，百余架巨弩齐射。

　　“嗡嗡嗡——！”

　　粗如婴臂的弩矢撕裂空气，成片射入敌骑之中，瞬间掀起连串惨叫，有战马倒地，有骑士被连贯穿甲。

　　前军将士爆喝：“挡住！挡住这一波！！”

　　然而犬戎铁骑丝毫不乱，第二层、第三层的冲锋紧随而至，踩着自家倒下的同伴继续猛冲。每一次撞击，都是对宗周阵线的撕裂。

　　赵澜天怒吼：“这打法已经接近秦、晋精骑！犬戎什么时候有这种军事素养了！？”

　　萧天临并未回答，他盯着铁骑的前锋——

　　那是一名身披金纹黑甲的高大武士，持长戟骑在棕黑色战马上，整个气势如同一道锋刃刺开雾海。

　　“那个人……”

　　萧天临低声呢喃，“绝不是犬戎之人。”

　　赵澜天皱眉：“像中原贵胄……”

　　“像西陲叛将。”萧天临冷声道。

　　他攥紧佩剑，发出命令：

　　“死士营——出列！”

　　三千死士如阴影般从后阵踏步而前，每一个人眼中都无畏惧、无迟疑、无退路。

　　“目标——敌军前锋主将！”

　　“是！！”

　　与此同时，右翼忽然传来急报：

　　“将军！敌轻骑已开始绕袭右侧山道！若让他们登高，我军中线必受压制！”

　　赵澜天骂道：“这根本是一支熟悉中原作战体系的军队！犬戎怎么可能懂得牵制、绕袭、压阵三法！？”

　　萧天临冷道：“因为指挥他们的人……懂！”

　　他立刻下令：

　　“传令全军——右侧山道由我亲自压阵！天鹰营随我突进！”

　　“赵澜天，你留守中线，死也不能让他们冲开！”

　　两人对视一瞬，皆无退意。

　　赵澜天怒吼：“将军放心！你回来之时，中线还在！”

　　萧天临策马拔剑，披风被寒风吹成烈烈战旗。

　　“随我来——！！”

　　天鹰营三千精骑，如破风之刃，撕裂浓雾向右翼山道奔去。

　　而在北野那片灰雾深处，号角声再度响起。

　　犬戎十万主力的所有战鼓，在同一瞬间震地而鸣。

　　“轰——————！”

　　仿佛天地都在回应这场血战。

　　泾渭河畔的真正战局，至此彻底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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