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余烬重整·火种计划

　　混沌帝皇那无差别、却威力骇人的反击，如同绝望的巨兽在笼中的疯狂扑击，竟真的暂时逼退了高高在上的“牧神庭”舰队。那令人窒息的“神罚”进程出现了短暂的迟滞，为骊山这艘即将沉没的巨舰，争取到了一丝微弱到极致、却又沉重如山的喘息之隙。

　　这间隙，并非胜利的曙光，而是料理后事的倒计时。

　　临时指挥中心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空气中弥漫着能量过载的焦糊味、鲜血的铁锈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属于文明末路的绝望气息。公孙明，这位刚刚接过社稷符令、肩负着整个文明最后重量的文官领袖，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异常冷静，那冷静之下，是冰封的悲恸与决绝。

　　他面前悬浮着残缺不全的星图，其上标注着龙脉能量的断崖式下跌曲线、各段长城岌岌可危的结构应力警报、以及地下城各区域飞速消失的生命信号。数据冰冷，却诉说着最残酷的现实。

　　“诸位，”他的声音嘶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位残存的重臣与将领耳中，“陛下的牺牲……为我们争取到了时间。但绝非胜利的时间。”

　　他目光扫过众人，眼中没有丝毫侥幸：“正面抵抗，已无可能。混沌陛下的力量……无法控制，敌我不分，亦非长久之计。骊山，注定倾覆。”

　　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都明白这个结论，但从他口中正式说出，依然如同最终的丧钟，敲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帝秦，不能就此绝嗣。”公孙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必须保留火种！执行……‘火种计划’！”

　　“火种计划”——一个存在于帝国最高应急预案中最深层、最黑暗、也最绝望的条款。它意味着放弃绝大部分，以求最微小部分的延续。

　　冲突瞬间爆发，并非源于反对，而是源于执行层面的残酷抉择。

　　“资源！我们哪还有资源建造超光速逃亡舰？！”一名负责后勤的官员几乎哭出来，“能源核心短缺，跃迁引擎所需的高纯度晶石早已耗尽，连完整的舰体材料都凑不齐！”

　　“人选！”另一位将领低吼，眼中布满血丝，“让谁走？谁留下等死？抽签？军功？这他妈的怎么选？！”

　　“时间！”又有人绝望地补充，“‘他们’只是暂时后退！下一次攻击随时会来！我们根本来不及！”

　　“安静！”公孙明猛地一拍控制台，震得本就脆弱的设备火花四溅。他目光如刀，斩断所有纷杂的情绪：“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没有资源，就拆！拆掉非核心区的所有能量管线！拆掉还能动的工程舰！拆掉……‘英魂殿’的顶梁柱！用先烈的丰碑，为生者铸就最后的方舟！”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人选……以对文明延续价值最高为准则。顶尖的工程师、符阵师、科学家、农业专家、历史学者……以及，足够数量的、健康的基因样本和文化数据库。军人……只保留最低限度的护航队伍。名额……严格限定。”

　　每一个字，都沾染着血腥味。这意味着，绝大多数战士、平民、甚至伤者，都将被主动放弃。这是文明存续逻辑下，最冰冷、最痛苦的抉择。

　　“执行！”公孙明闭上眼，再睁开时，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决然，“所有争议，所有罪责，由我一力承担。现在，行动！”

　　命令如山，压垮了所有的犹豫与悲恸。残存的帝国机器，开始了最后一次、也是最悲壮的运转。

　　在骊山最大的、也是受损相对最轻的“盘古”号星舰船坞——如今已半露于地表，穹顶破碎，到处是断壁残垣——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疯狂改造工程开始了。

　　没有大型机械，没有自动化设备。工程师和工人们依靠最原始的牵引器、激光切割刀，甚至人力，疯狂地拆解着周围一切可用的材料：报废战舰的引擎、地下城支撑结构的合金梁、能源中心的备用反应堆套管……他们将所有能收集到的资源，不顾一切地运往船坞中心那艘仅存的、原本作为深空探索舰设计的“希望之星”号框架。与其说是建造，不如说是拼凑，焊接，灌注着文明最后的一切。

　　气氛压抑到极致，却又有一种诡异的寂静。没有人说话，只有金属的切割声、焊接的嘶鸣声、以及沉重的喘息声。每个人的眼神都麻木而专注，仿佛将所有的恐惧、不甘、对生的渴望，都倾注到了手中的每一个螺栓，每一道符文的刻画之中。

　　细节：

　　在船坞一个昏暗的角落，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工程师，正颤抖着双手，将一块从已半毁的“帝国先贤纪念馆”外墙上切割下来的、刻有《帝秦寰宇律》总纲篇章的金属板，小心翼翼地焊接在“希望之星”号主舱室的内壁上。他的徒弟，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年轻技术员，忍不住低声问：“师傅…我们这样…算不算亵渎？”

　　老工程师动作一顿，浑浊的泪水无声地从深刻的皱纹中滑落，滴落在灼热的金属板上，发出轻微的嗤响。他没有抬头，只是更用力地握紧了焊枪，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孩子…这不是亵渎…这是…传承。让律法…替我们…去看看新的星空…”

　　这艘在废墟与绝望中、用文明墓碑拼凑起来的“方舟”，真的能如期完成吗？其性能足以支撑漫长而危险的超光速逃亡吗？

　　“牧神庭”的舰队，何时会完成评估，发动下一轮、必然是更加致命的打击？会在方舟启航前，将其连同整个骊山彻底抹去吗？

　　而那位悬浮于混沌光柱中的、敌我不分的“皇帝”，他的下一次无意识力量爆发，是会为逃亡创造机会，还是……将这最后的火种，也一并吞噬？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摇曳在毁灭的深渊边缘。火种计划，是文明悲壮的绝唱，还是……延续的开始？答案，悬于未定的时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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