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法则解析·邯之悟道

　　“归墟王庭”深处，远离主厅喧嚣与龙卫操练的嘶吼，一间由战舰破损应急舱强行扩容、管线裸露如血管般交错攀附的逼仄空间内，章邯如同沉入泥沼的顽石，已不知枯坐了多久。空气中弥漫着能量过载的焦糊味、冷却液刺鼻的酸涩，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属于绝对专注与精神极度消耗后的虚无气息。

　　这里是他仅有的圣所——“深渊工造府”下属的法则解析实验室。其简陋程度，与所进行的课题之宏大艰深，形成了令人绝望的讽刺。主控台上，并非先进的光量子计算机阵列，而是几台从废墟中抢救出来、经过无数次拼凑修补、屏幕闪烁不定、时常需要物理敲击才能维持运行的旧式符文演算机。周围堆满了刻满数据的水晶残片、焦黑的电路板、以及写满了疯狂推演公式的兽皮纸卷。

　　他的研究对象，是帝国最后、也是最强的希望，亦是导致最终毁灭的导火索——那枚曾撼动“裁决使”座舰的“破界矛”的残存数据。

　　数据残缺得令人窒息。记录晶片大多在剧烈的能量反冲中烧毁，仅存的片段也充满了乱码和能量噪声。但章邯没有放弃。他将每一纳米的有用信息都榨取出来，反复比对、模拟、重构。

　　他的目光，更多时候是投注在实验室中央，一个被多重隔离力场小心翼翼包裹的幽暗光团上。那里面，是工程部队冒着被混沌能量撕裂的风险，从骊山核心爆炸边缘搜集回来的、极其微量的神罚法则碎片。它们如同凝固的闪电，散发着纯粹而冰冷的秩序威压，与整个王庭的混沌氛围格格不入，却又蕴含着“牧神庭”力量的终极奥秘。

　　而最重要的参照，来自于他对那位至高存在的观测——混沌帝皇扶苏偶尔动用“创灭之瞳”时，所逸散出的、被章邯以简陋仪器拼命捕捉下来的能量波形频谱。那是一种超越他理解框架的力量运作方式，是混沌的具象化，是“破界矛”试图模拟却又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极致。

　　日复一日，章邯沉浸在这三种截然不同却又隐隐关联的力量迷宫中。他在数据的峭壁上攀爬，在法则的深渊边徘徊。演算纸卷堆积如山，又被他烦躁地扫落。屏幕上无数次的模拟推演，都以更剧烈的爆炸或彻底的沉寂告终。失败的次数多到足以让任何正常人彻底崩溃。

　　冲突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源于认知的极限。他试图用凡人的智慧、残缺的工具，去逆向工程神只的武器，去理解混沌帝皇那非人的伟力。这其间的鸿沟，近乎无限。许多次，他感到自己的理智正在被那些冰冷的公式和狂暴的能量模型侵蚀，仿佛多看一眼那神罚碎片，灵魂就会被其绝对的秩序所同化；多解析一秒帝皇的瞳力波形，思维就会被混沌的狂乱所撕裂。

　　直到某个瞬间。

　　或许是一次偶然的数据流错位，或许是他过度疲劳后产生的幻觉，又或许是持续的努力终于触动了某个冥冥中的临界点——

　　当他把“破界矛”最后一次成功激发时那段最扭曲、最难以解析的能量频率图谱，与神罚碎片散发出的、最稳定的一段法则波动频谱，以及帝皇动用“归墟射线”时那瞬间的、极度狂暴的混沌波形，同时投射在主屏幕上，并进行超负荷的叠加演算时……

　　屏幕上的混沌噪音骤然平息了。

　　三条看似毫不相干的波形，在某个极其特异的频率节点上，竟然产生了短暂的、惊人的共鸣！仿佛三把完全不同材质、不同形状的钥匙，在亿万分之一秒内，同时插入了同一把锁的不同锁孔！

　　章邯猛地僵住，呼吸骤停。

　　他看到了！

　　那并非能量的强弱，而是法则的“纹理”，是秩序场的“和弦”，是混沌的“脉搏”！“破界矛”的成功，并非因为它蕴含的能量超越了神使的防御，而是因为它在那瞬间，模拟出了一种极度接近“神罚”本质、却又逆向相克的特殊振动频率，如同用最精准的音叉，找到了最坚固水晶的固有频率，并与之共振！

　　而帝皇的“创灭之瞳”，其可怕之处在于，它并非“寻找”频率，而是以绝对的混沌之力，强行覆盖、扭曲、再定义周围的法则频率，使其被迫与自身同调！

　　“原来…如此…不是力量…是…音叉…是…钥匙…”章邯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梦呓般的声音。他的瞳孔急剧收缩，又猛地放大，仿佛有无数星辰在其中生灭。

　　狂喜。震撼。以及…更深邃的恐惧。

　　他猛地扑到操作台前，手指因极度激动而剧烈颤抖，却以惊人的速度开始重新输入参数，调取所有相关数据。屏幕上，无数复杂的频率图谱、能量模型以前所未有的流畅度开始构建、交织、验证。他忽略了身体的哀嚎，忽略了时间的流逝，眼中只剩下那扇正在被他以智慧强行撬开的、通往至高力量领域的门缝！

　　在他手边一份最新的演算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中间，被他用颤抖的手画下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交叠的同心圆与反向螺旋构成的图案。图案旁边潦草地写着一行字：“法则谐振模型-Alpha：秩序之弦，逆频崩解”。墨迹未干，仿佛还带着他领悟那一刻灵魂的战栗。

　　章邯终于在理论的绝壁上，窥见了一丝神之领域的奥秘。他理解了“法则谐振”的部分核心原理，知道了该如何去寻找那扇“门”的“锁眼”。然而，从理论上的惊世突破到实际造出能再次敲响“音叉”、打造出“钥匙”的实物，其间横亘着怎样一道深渊？材料何在？能量何来？以王庭如今简陋的条件，如何复现甚至超越“破界矛”的奇迹？这缕悟道之光，是希望的开端，还是…又一次更令人绝望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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