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余烬与抉择

　　枯萎林地的死寂，在经历了那场超越凡俗的碰撞后，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异样的“活力”。不是生机，而是一种被强行“定义”后的、冰冷的秩序。乳白色的“肃正”之光已然消散，但“界碑”散发出的宏大秩序力场却如同无形的穹顶，更加稳固地笼罩着这片区域，将残留的混沌气息与魔气彻底排斥、净化。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腻腐烂味淡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 sterile 的、毫无生气的“洁净”。

　　林越男爵领的精锐小队，相互搀扶着，在这片被“梳理”过的战场上艰难地收集着战利品，或者说……证据。士兵们的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恍惚、对领主那神异力量的敬畏，以及一丝对未知存在的本能恐惧。格鲁姆指挥着人手，将那些噬生兽风化后留下的、稍大块的暗红色结晶小心翼翼地装入特制的铅盒（来自地球，用于隔绝能量），又将那崩塌母巢核心处残留的、几块焦黑如炭、却依旧散发着微弱不详波动的组织碎片，用附魔的镊子夹起，封存在更加厚重的奥术金属箱内。

　　艾拉则强忍着精神上的疲惫与不适，在战场边缘收集着被“肃正”之光和古神意志双重影响下的土壤、枯木样本。她的自然感知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和扭曲，那些样本在她手中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回响，只有一种被强行“格式化”后的空洞。

　　两具奥术魔像沉默地矗立着，它们的外甲上布满了腐蚀与能量冲击的痕迹，幽蓝的扫描光缓慢地扫视着周围，执行着警戒命令。凯尔通过远程连接，正在紧张地下载和备份魔像记录下的、关于那场短暂而恐怖冲突的全部数据流，尤其是“肃正”之光与古神意志碰撞时的能量频谱——这无疑是极其珍贵，也极其危险的研究资料。

　　林越站在那片母巢曾经盘踞、如今只剩一个巨大焦黑凹坑的中心，闭目凝神。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精神海因过度催动种子和承受古神低语而隐隐作痛，但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明。【奥术之根】在最后关头吸收解析的那些规则碎片，如同散落的拼图，正在他脑海中缓慢旋转、组合，虽然远未成型，却为他打开了一扇窥见世界底层逻辑的窗户。他对“界碑”的力量，对深渊的本质，有了远超从前的认知。

　　“男爵大人，样本已收集完毕。”格鲁姆走上前，声音沙哑地汇报，他的眼神复杂地看着林越，欲言又止。

　　林越睁开眼，点了点头：“伤亡情况？”

　　“阵亡三人，重伤七人，轻伤……几乎人人带伤。”格鲁姆语气沉重，“主要是被那种黑暗触须的侵蚀气息波及，还有最后爆炸的冲击……艾拉小姐的药物效果有限。”

　　林越沉默地看了一眼被妥善安置的阵亡者遗体，以及那些正在接受紧急处理的重伤员，心中沉甸甸的。这些忠诚的士兵，因为他的决定而踏入死地，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抚恤加倍，重伤者不惜代价救治。”林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带上他们，我们回去。”

　　……

　　返回领地的路程，比来时更加沉默。每个人都沉浸在各自的震撼与后怕之中。当那高耸的、镶嵌着钢筋水泥的矮墙和了望塔映入眼帘时，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仿佛从噩梦中重返人间。

　　领地内的领民看到这支狼狈却带着肃杀之气的队伍归来，尤其是看到那两具伤痕累累的魔像和担架上的伤员，纷纷围拢上来，脸上写满了担忧与询问。格鲁姆强打精神，简单宣布了“剿灭盘踞在枯萎林地的邪恶巢穴”的消息，暂时安抚了人心，但关于古神意志和“界碑”显威的细节，则严格封锁。

　　林越没有休息，直接进入了地下控制室。

　　凯尔早已等候在此，他双眼布满血丝，却兴奋得手舞足蹈，指着几面闪烁着复杂数据和能量模型的水晶屏幕：“老板！我们发财了！虽然差点完蛋，但这数据……太宝贵了！‘肃正’协议的能量构成模式，还有那个古神意志碎片的信息特征……这简直是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

　　他调出一段经过处理的能量频谱图，图中，代表“肃正”之光的乳白色能量呈现出一种极其稳定、仿佛由无数细小规则符文构成的蜂巢结构，而代表古神意志的黑暗能量则是一片不断蠕动、试图侵蚀和同化一切的混沌涡流。

　　“看！‘界碑’的力量本质是‘定义’和‘排斥’，它在这个区域强行设定了能量活动的‘规则’，任何不符合规则的存在都会被自动‘修正’或排除！而那个古神意志，它本身就像一种活的、高维度的‘信息污染’，它的存在就是在不断扭曲和覆盖现实规则！”凯尔唾沫横飞地解释着，“难怪奥术脉冲对它们效果不大，我们的技术层次还停留在能量干扰层面，而它们玩的是规则层面！”

　　林越凝视着那频谱图，脑海中【奥术之根】传递的碎片知识似乎与之产生了共鸣，让他对凯尔的解释理解得更加深刻。

　　“那些样本分析了吗？”林越更关心实际的收获。

　　“初步分析完成了！”凯尔切换到另一个界面，上面显示着暗红色结晶和母巢碎片的微观结构图，“这些结晶蕴含着高度压缩的惰性深渊魔力和被剥离的生命印记，有点像……电池？或者某种邪恶仪式的施法材料？至于母巢碎片……”

　　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结构非常诡异，像是某种生物组织、矿物晶体和能量回路的混合体，内部检测到微量的、与古神意志同源但更加稳定的信息残留。我怀疑……这玩意儿可能是一个未完成的‘坐标信标’或者‘降临容器’！那个黑袍人，可能是在试图为某个更可怕的存在，打造一个能在主物质界稳定存在的‘躯壳’！”

　　坐标信标？降临容器？

　　林越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古神对主物质界的渗透和入侵，远比想象中更加有计划性和技术性！归墟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那个黑袍人，是归墟的人，还是深渊的自发崇拜者？

　　“这些东西，严格封存，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动。”林越下令，“尤其是母巢碎片，我怀疑它可能还存在某种活性或精神污染。”

　　“明白！”凯尔郑重地点点头。

　　这时，艾拉也带着收集到的环境样本走了进来，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男爵大人，枯萎林地的土地……‘死’得非常彻底。‘界碑’的秩序力场和古神力量的冲突，几乎抹去了那里一切自然恢复的可能。我担心，这种‘规则层面’的伤害可能是永久性的。”

　　林越默然。这就是高层次力量碰撞的代价吗？动辄抹去一片区域的生机？

　　他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上，更是精神上的。力量的提升伴随着更大的责任和更恐怖的敌人。他现在就像在走钢丝，一边要借助特管局的力量对抗归墟和深渊，一边又要警惕不被特管局完全掌控，还要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中发展自己的领地。

　　“艾拉，优先救治伤员。凯尔，尽快修复魔像，并尝试基于新数据，优化我们的奥术防御体系，尤其是对规则层面攻击的预警和抵抗能力。”林越吩咐道，“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凯尔和艾拉对视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控制室内只剩下林越一人，还有那几面依旧闪烁着数据流的水晶屏幕。他走到那台能够微弱连接地球加密频道的通讯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主动联系赵明诚。

　　他知道，特管局一定也监测到了“界碑”的异常启动和那场冲突。他们在等待，等待自己主动汇报，或者露出破绽。

　　他不能慌，不能乱。

　　他再次将意识沉入精神海。三枚种子虚影静静悬浮。【生机之源】的光芒依旧有些黯淡，需要时间恢复。【净土之胚】消耗巨大，但也因此与他的联系更加紧密。【奥术之根】则如同一个被激活的宝库，虽然只是打开了缝隙，却已让他受益匪浅。

　　“规则……定义……信息……”林越回味着那些碎片知识。或许，他未来的道路，不仅仅在于提升锚点之力的量，更在于深化对世界规则的理解和运用。【奥术之根】代表的“知识”与“结构”，或许正是关键。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另一个、几乎从未响起过的加密通讯器，突然传来了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信号。

　　是那个……来自归墟的黑色联络器？它不是应该被凯尔屏蔽了吗？

　　林越心中一凛，将其取出。只见那黑色联络器表面的漩涡符号，正以一种奇异的频率闪烁着微弱的红光，一个经过严重干扰、几乎无法辨认的意念信息，强行穿透了屏蔽，断断续续地传入他的脑海：

　　“……合作……永恒……知识……摆脱……囚笼……代价……”

　　信息戛然而止，联络器表面的红光也彻底熄灭，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

　　林越握着那冰冷的联络器，眼神变幻不定。

　　归墟……在他们刚刚与古神意志碎片发生冲突后，就再次找上门来。他们似乎无所不知，而且……他们提到了“囚笼”？是指“界碑”的秩序力场？还是……指这个世界的某种束缚？

　　他们想用“永恒的知识”和“摆脱囚笼”为诱饵，换取合作？

　　前有虎视眈眈的特管局，后有诡异莫测的归墟，暗处还有深渊古神的觊觎。

　　林越站在控制室的中央，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

　　每一个选择，都可能将他和他的领地，引向截然不同的未来。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了厚厚的地层，仿佛看到了那悬浮于领地边缘的银白“界碑”，也看到了那隐匿于无尽维度之外的、归墟与深渊的阴影。

　　他的拳头，缓缓握紧。

　　他需要力量，更需要……智慧。

　　是时候，做出自己的抉择了。

　　第197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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