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拯救露比（二）

　　裁决之剑指挥官连同他那倾尽全力、足以净化山岳的圣光巨剑，在深渊右肩甲恶魔竖瞳射出的那道细微黑暗射线面前，如同被投入强酸中的幻影，无声无息、彻底抹除，没有爆炸，没有惨叫，只有一片纯粹的虚无，仿佛他从未存在于这个时空。

　　这超越理解的恐怖一幕，让远处仅存的几名裁决之剑执行者彻底僵住，纯白的重甲下，是冻结到骨髓深处的恐惧与绝望。他们甚至忘记了呼吸，忘记了信仰，只剩下对那深渊身影最本能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战栗，根本不是什么战斗，那是存在层面上的删除。

　　而深渊巴特，自始至终，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他那燃烧着纯粹毁灭魔焰的“双眼”，依旧死死锁定着露比眉心那最后两点微弱到极致的幽光，覆盖着古老深渊符文的左手，正散发出最后的、足以将本源都彻底“归寂”的恐怖意志。

　　露比小小的身体已经变得近乎完全透明，深蓝色的光芒几乎熄灭，只剩下额头那点微光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那无形的、否定一切的黑暗之力彻底吹灭。她身前的星海裂缝只剩下最后一丝焦黑的扭曲空间痕迹。伊莉丝瘫在地上，金红色的火焰被她彻底熄灭。海雅缓缓地走了过来，看着那即将被彻底抹除的深蓝光点，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悲凉，真相刚刚揭开一角，就要连同这个无辜的孩子一起被深渊吞噬吗？

　　就在那最后一点幽光即将熄灭，露比的存在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散于虚无的刹那。

　　深渊巴特覆盖着本源符文、即将完成最后“归寂”的左手停住了。

　　那足以让法则哀鸣、让空间崩碎的“归寂”之力，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悬停在距离露比额头那点微弱幽光仅有毫厘之遥的地方。

　　燃烧着深渊魔焰的“双眼”中，那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欲望，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波动？如同绝对零度的冰面上，出现了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然后，在所有人（如果还有人类的话）难以置信、近乎思维冻结的目光注视下，深渊巴特做出了一个与之前毁天灭地的魔神姿态，形成了撕裂般巨大反差的动作。

　　他那覆盖着狰狞深渊甲胄、刚刚抹杀了一位裁决指挥官、散发着绝对毁灭气息的左手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向前伸出了一根覆盖着甲胄的食指。

　　不是充满毁灭力量的拳头，不是带着归寂符文的巨掌。

　　是的，就只是一根食指。

　　只是一根覆盖着深渊甲胄的、尖锐的、此刻却收敛了所有恐怖气息的食指。

　　这根食指，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轻柔，轻轻地、轻轻地点在了露比那近乎透明的、光洁的额头上。

　　位置，恰好就在那点即将熄灭的、代表着失控“深蓝回响”核心的黑洞幽光之间。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蝴蝶振翅般的能量涟漪，以那指尖轻触的地方为中心，无声地荡漾开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

　　没有法则崩碎的恐怖景象。

　　甚至连之前那股令人窒息的“归寂”之力，都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怪异的“平静”。

　　深渊巴特左手上那些流转的古老深渊符文，光芒迅速黯淡、隐没，最终完全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他指尖萦绕的不再是毁灭与归寂，而是一种极其细微、极其精密的非金非玉的银色能量流。这能量流如同最灵巧的织梭，瞬间没入了露比的额头。

　　随着这银色能量流的注入。

　　露比额头那点疯狂闪烁、几近熄灭的黑洞幽光，如同被注入了某种奇异的“稳定剂”，光芒瞬间稳定下来，不再是那种贪婪汲取、即将爆发的狂躁状态，而是变成了两颗深邃、稳定、如同遥远星辰般的印记。

　　她身体上闪烁的星辰脉络瞬间隐没，深蓝色的光芒如同退潮般迅速收敛回体内。那双旋转的、蕴含着宇宙寂灭意志的星云之眼，光芒迅速黯淡、褪色，如同蒙尘的宝石，重新变回了小女孩清澈懵懂、此刻却充满了茫然和疲惫的琥珀色眼睛。

　　悬浮的身体失去了力量支撑，软软地向下坠落。

　　“露比！”伊莉丝几乎是凭着本能，在深渊之力退散的瞬间扑了上去，一把将坠落的小女孩紧紧抱在怀里！入手是温热的、真实的触感！不再是那种即将化为虚无的冰冷！她体内那股恐怖的本源波动……消失了？不，不是消失，是如同被套上了无数层无形的枷锁，被强行压缩、封印、稳定在了最深处！只留下一种沉沉的、如同陷入深度睡眠般的虚弱。

　　露比在伊莉丝怀里微微动了动，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艰难地睁开一条缝，茫然地看着伊莉丝焦急的脸庞，发出小猫般微弱的声音：“伊……伊莉丝姐姐……好……好累……”随即头一歪，彻底陷入了昏睡。她怀里的兔子玩偶早已化为灰烬，但额头那点星辰般的印记，却留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印记。

　　而露比身前那道即将被“归寂”之力彻底抹除的星海裂缝，在深渊巴特指尖轻触、银色能量流注入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温柔地抚平。焦黑的痕迹消失了，扭曲的空间恢复了原状。那冰冷的潮汐声彻底断绝。仿佛那扇通往未知宇宙深处的门，从未被打开过。

　　一切，都在那根深渊食指的轻轻一点之下，归于平静。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这片末日般的废墟。

　　海雅此刻充满了极致的混乱和茫然。她看着那个深渊化的、如同魔神降世般的恐怖存在，看着他那根刚刚还散发着抹杀本源气息的、覆盖着狰狞甲胄的手指就那么轻轻点了一下露比的额头？然后失控的本源被封印了？撕裂的空间被抚平了？灭世的危机解除了？

　　这……这算什么？！

　　这感觉，就像一个刚刚用核弹把城市夷为平地、顺便抹除了几个国家元首的恐怖分子，突然放下发射按钮，蹲下来用他那沾满硝烟和鲜血的手指，给路边吓哭的小女孩……擦了擦眼泪？！甚至可能还笨拙地给了块糖？！

　　荒谬！诡异！逻辑崩坏！

　　伊莉丝紧紧抱着昏睡的露比，感受着小女孩平稳的呼吸，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让她浑身都在颤抖。她抬起头，看向那个深渊身影，同样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和一丝极其怪诞的庆幸？是巴特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救下了露比？

　　远处，仅存的几名裁决之剑执行者，如同石化的雕像。他们纯白的铠甲上沾满了灰尘和同伴湮灭后残留的能量灰烬。他们看着那个深渊魔神用一个轻柔到近乎“温柔”（虽然这个词用在深渊身上无比诡异）的动作平息了那足以毁灭世界的爆发这比直接毁灭他们更让他们感到认知的崩溃！圣光的教义里，没有这种剧本！深渊不应该是最纯粹的毁灭吗？他…他到底在做什么？！

　　深渊巴特缓缓收回了那根点在露比额头上的食指。覆盖着甲胄的指尖，那缕非金非玉的银色能量流悄然隐没。他燃烧着深渊魔焰的“双眼”，低垂着，看着伊莉丝怀中陷入沉睡的露比，尤其是她眉心那两点稳定下来的星辰黑点。

　　他周身的粘稠魔气开始缓缓收敛，那狰狞的、由阴影和凝固深渊能量构成的铠甲，如同退潮般迅速消融、褪去。膨胀的身躯恢复原状，燃烧的魔焰瞳孔熄灭，重新变回了那双冰冷的、毫无波澜的暗银瞳孔。

　　几秒钟后。

　　站在废墟中的，又变回了那个穿着黑色服装（虽然有些破损）、戴着冰冷金属面具、手握圣骸螺旋（剑身已恢复非金非玉的银光）的巴特·斯兰西。

　　仿佛刚才那个毁天灭地、抹杀裁决指挥官、又用一个诡异轻柔的动作封印了宇宙级力量的深渊魔神，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集体幻觉。

　　巴特的目光从露比身上移开，暗银的瞳孔平静地扫过一脸茫然的海雅、抱着露比惊魂未定的伊莉丝，最后落在远处那几个如同惊弓之鸟、完全丧失了战斗意志的裁决之剑执行者身上。

　　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平稳无波的、如同念报告般的语调：

　　“深蓝回响’核心激活态已稳定。临时封装完成。风险降低至可控阈值。”

　　“圣光裁决之剑的残余单位。建议清理。”

　　他平静地陈述着，仿佛在说“那边的垃圾需要扫一下”。

　　然后，他握紧了圣骸螺旋的剑柄，锁定了那几个裁决之剑的执行者，迈开脚步，准备执行他的“建议”。

　　海雅看着恢复“正常”的巴特，再看看他走向裁决之剑那平静却充满致命气息的步伐，又回想刚才那根深渊食指的“温柔”一点。

　　她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这世界是不是哪里坏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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