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风暴前夕的宁静

　　深夜·海雅府邸屋顶。

　　巴特坐在屋脊上，面具搁在身旁，仰头望着满天繁星。新王都的灯火在远处闪烁，夜风拂过他的发梢，左眼的黑洞在黑暗中缓缓旋转，像一颗微型的宇宙。

　　身后传来瓦片轻响。

　　“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装深沉？”伊莉丝拎着两瓶蜂蜜酒翻上屋顶，金红色的长发在月光下如同流淌的熔岩。她随手抛给巴特一瓶，“接着——哦对了，你不喝。”

　　巴特精准接住酒瓶，放在一旁：“露比睡了？”

　　“早睡了，抱着你给她的那个丑兔子玩偶。”伊莉丝灌了口酒，咂咂嘴，“塞拉斯蒂娅前辈喝趴了三个酒馆的佣兵，现在正躺在客厅打呼噜呢。”

　　巴特点头，目光重新投向星空。远方的夜幕中，一道不自然的紫红色光芒划过天际，转瞬即逝。巴特瞬间戴上面具站起身。

　　伊莉丝眯起眼睛：“那个方向是……”

　　“王都边境，紫晶议会残余势力的活动区域。”巴特的声音冷了下来。

　　伊莉丝握紧酒瓶：“要通知海雅吗？”

　　巴特摇头：“先观察。”

　　他正要跃下屋顶，突然感觉衣角被拽住。伊莉丝的红色眼眸在月光下灼灼发亮：“别想甩开我，木头。今晚我守前半夜，本来就该我值班。”

　　她晃了晃手腕上缠绕的火绳：“而且我的‘烬火追踪术’可比你的黑洞扫描更适合夜间侦查。”

　　巴特思考了一下：“批准同行。”

　　“喂！谁要你批准啊！”两道身影无声掠过屋顶，消失在夜色中。

　　很快，二位就来到了王都边境的废弃钟楼

　　紫红色光芒的源头是一座半坍塌的哥特式建筑。破碎的彩绘玻璃窗后，隐约可见晃动的黑影。

　　伊莉丝蹲在对面建筑的阴影里，指尖的火绳如同活物般延伸出去，贴着地面游向钟楼。她压低声音：“至少二十人，能量读数混杂……等等，那是？！”

　　火绳传回的影像让她仔细观摩了一下：钟楼内部，数十名紫袍法师正围着一台巨型装置忙碌。装置中央悬浮的，赫然是一枚拳头大小的深蓝色晶体，表面布满血管般的红色纹路。

　　“深蓝核心的仿制品？！”伊莉丝感到诧异，“他们对这玩意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执着啊？”

　　巴特则冷静地分析道：“能量过载进入倒计时，还有三小时二十七分。”

　　“什么？！”

　　“他们目标是王都魔法学院。”巴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这群疯子……”伊莉丝的指甲掐进掌心，“要引爆人造核心炸毁学院？那我们必须立刻——”

　　“咔嚓。”

　　身后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

　　两人同时转头，月光下，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身影站在屋顶边缘，紫色裙摆随风轻扬。

　　“晚上好呀~”薇奥莱特的声音甜腻如毒蜜，“抓到两只小老鼠呢~”她的面具裂痕处，渗出诡异的蓝光。

　　“你怎么没死成啊，”伊莉丝挑眉看着这个居然能从巴特手里活下来的怪女人。薇奥莱特的笑声还在夜风中飘荡，巴特却已经察觉到了异样，而此时巴特毫无征兆地深吸一口气：“她要来了吗。”

　　无声无息地，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废弃钟楼的尖顶上。

　　黑色斗篷在月光下如雾气般浮动，兜帽下露出一截苍白的小下巴，嘴角弯着天真又诡异的弧度。她赤着脚，轻轻踩在倾斜的屋瓦上，却连一粒灰尘都没有惊动，是那个他曾在深渊看到的小女孩。

　　薇奥莱特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狐狸面具下的表情一滞：“……谁？”

　　小女孩没有回答。她只是歪了歪头，黑斗篷的阴影中，两点幽蓝的光芒微微闪烁：像是眼睛，又像是星辰，但又像空洞。

　　然后，她笑了，但是却和当时巴特暴怒时不一样的笑容。

　　“你吵到我们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却让整个钟楼的紫袍法师同时僵住，他们的耳朵渗出鲜血，仿佛被某种高频噪音贯穿了鼓膜！

　　薇奥莱特猛地后退一步，短杖指向小女孩：“装神弄鬼！”一道紫黑色的能量光束激射而出。

　　小女孩不躲不闪。光束在距离她半米处突然扭曲，然后拐了个弯，击穿了薇奥莱特自己的左肩。

　　“啊啊啊——！”薇奥莱特踉跄着跪倒在地，面具裂开更大的缝隙，露出下面惊恐的眼睛：“怎么可能……反弹攻击吗……”

　　小女孩轻轻跃下钟楼，赤足点在虚空，每一步都荡开一圈涟漪。她走到巴特面前，仰起小脸：

　　“要帮忙吗？”

　　巴特低头看她：“条件？”

　　他知道，她每次出现都会索取“代价”。

　　小女孩竖起一根手指：“一小时。”

　　“说清楚。”

　　“让我控制你的身体一小时~”她的笑容扩大，“不打架，不杀人，只是……散步。”

　　伊莉丝猛地抓住巴特的手臂：“喂！别答应这种可疑的交易！”

　　巴特沉默，钟楼内的能量读数正在飙升：倒计时2小时49分。如果正面强攻，爆炸风险67%；如果让小女孩出手……成功率或许会更高。

　　他单膝跪地，与小女孩平视：“快点。”

　　小女孩开心地拍手，然后“噗”地化作一团黑雾，融入了巴特的胸口。

　　下一秒。

　　巴特的身体微微晃动，随后缓缓摘下了面具。伊莉丝不敢相信，他的脸还是那张脸，但神情完全变了。

　　右眼不再冷静锐利，而是泛着孩童般的好奇；左眼的黑洞依旧存在，但旋转速度慢得近乎停滞，中心甚至透出一点星光？

　　“巴特？”伊莉丝试探性喊道。

　　‘巴特’眨了眨眼，突然对她露出一个灿烂到诡异的笑容：“现在叫我‘小幽’哦~”

　　声音还是巴特的声线，但语调活泼得令人毛骨悚然。

　　薇奥莱特挣扎着爬起来：“你、你们到底......”

　　‘小幽’转头看她，笑容瞬间消失：“你很吵。”

　　她（他？）轻轻打了个响指。

　　薇奥莱特的身体突然浮到半空，然后像被无形的大手捏住的橡皮泥般，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啊啊啊——！”惨叫声中，所有紫袍法师同时捂住耳朵跪倒在地，他们的魔法回路正在被某种力量逆向冲刷，七窍渗出鲜血。

　　‘小幽’蹦蹦跳跳地走向钟楼，路过薇奥莱特时随手一划，狐狸面具连同她右眼的眼球，被整齐地切成了两半。

　　“这样安静多啦~”

　　伊莉丝站在原地，浑身发冷。

　　“这不是巴特……这绝对不是巴特！你还我巴特！”

　　钟楼前，‘小幽’将手贴在墙壁上，轻声哼唱着什么。深蓝色的仿制核心突然剧烈颤抖，表面的红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

　　“坏孩子要接受惩罚哦~”

　　她（他）五指收拢，整颗核心被硬生生压缩成玻璃弹珠大小，然后被‘小幽’丢进嘴里，嘎嘣嘎嘣嚼碎了。

　　“味道还行~”她舔舔嘴唇，转头对伊莉丝眨了一下眼，“别担心，我会遵守约定的~”

　　伊莉丝这才发现，自己的魔法不知何时已经被压制住了，连指尖都冒不出火星。

　　‘小幽’伸了个懒腰，突然指向远处：“啊！看到那边的糖果屋了吗？我们去吃草莓蛋糕吧！”

　　不等伊莉丝回应，她（他）就欢快地跑向街道尽头，黑雾般的衣角在月光下翻飞。

　　被遗弃的钟楼废墟中，只剩下满地昏迷的紫袍法师，以及半边脸血肉模糊的薇奥莱特。她独剩的眼球死死盯着‘巴特’远去的背影，嘶声呢喃：“原来如此……‘深渊’居然在他体内……”

　　夜风吹散了她的话语。

　　‘小幽’，或者说，暂时占据巴特身体的那个存在，正蹦蹦跳跳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她（他？）时不时停下来，好奇地戳戳路边发光的魔法招牌，或是蹲下来和流浪猫对话。

　　“喵~”黑猫炸着毛后退。

　　“诶？不喜欢我吗？”‘小幽’歪着头，黑洞左眼微微收缩，“明明巴特平时很受小动物欢迎的……”

　　伊莉丝跟在五步之外，死死盯着‘巴特’的背影。她的指尖终于燃起一缕火苗了，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暴走。

　　“伊莉丝姐姐！”‘小幽’突然转身，笑容灿烂地挥手，“快来！这家店的橱窗里有会跳舞的巧克力蛙！”

　　“那、那是明天早市才开门的甜品屋……”

　　“不管嘛~”

　　‘小幽’一挥手，店铺的门锁“咔嗒”一声自动解开。巧克力蛙在展示柜里惊慌逃窜，却被无形的力量定在半空。

　　“看！它在发抖诶！”‘小幽’把脸贴在玻璃上，黑洞左眼兴奋地旋转，“好可爱~”

　　伊莉丝头皮发麻：“等等！你不能随便拿——”

　　“啪！”橱窗玻璃突然粉碎，巧克力蛙飞到了‘小幽’掌心。

　　“住手！”伊莉丝终于冲上前，“这是偷窃！巴特醒来会——”

　　“会怎样？”‘小幽’突然收敛笑容，空气瞬间凝固。

　　伊莉丝的火焰“嗤”地熄灭，仿佛被某种更高位阶的力量强行压制。‘小幽’轻轻抚摸着巧克力蛙，声音陡然变得空灵：“你以为我是借住在他体内的寄生虫？”

　　黑洞左眼深处，星光突然暴涨！

　　“错了哦。”

　　“是我允许他使用这份力量。”

　　“是我在深渊边缘拉着他。”

　　“否则……”

　　巧克力蛙在她掌心融化，重组，最终变成一颗闪烁着星芒的黑色糖果。她随手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否则他早就是真正的‘怪物’了。”

　　伊莉丝也只是扶了扶额头。

　　‘小幽’突然凑近，几乎鼻尖碰鼻尖：“想知道我的真名吗？”伊莉丝喉咙发紧：“……不，不必了。”

　　“真遗憾~”她蹦跳着后退，“那我们去找海雅玩吧！”

　　“等等！海雅在睡...”

　　‘小幽’打了个响指，空间发生了扭曲。

　　于是“巴特”和伊莉丝就这样来到了海雅的卧室。

　　“呜哇！”

　　正在换睡衣的海雅尖叫着拽过被子，脸色涨红：“巴特？！你怎么，不对...你不是巴特！”

　　‘小幽’歪头：“为什么大家都认得出我呢？”

　　伊莉丝从传送眩晕中回过神，绝望扶额：“完了……”

　　海雅迅速冷静下来，万弦理论在瞳孔中流转：“你暂时接管了身体控制权？”

　　“答对啦！”‘小幽’开心地拍手，“奖励是这个哦”

　　她突然伸手，指尖轻点海雅眉心。

　　无数星光般的丝线从接触点迸发，在海雅周围编织成一个微缩宇宙的投影，行星运转，星云坍缩，超新星爆发……所有天体运动的轨迹，赫然是巴特左眼黑洞内部的东西！

　　“这是……”海雅颤抖着触碰一颗蓝色行星的投影。‘小幽’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这是……我的故乡。”伊莉丝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你说‘允许他使用力量’……难道你才是黑洞的源头？！”

　　星光骤然收拢，‘小幽’眨眨眼，表情恢复天真：“秘密~”

　　她蹦上海雅的床，拽过枕头抱在怀里：“现在，我想听睡前故事！”

　　海雅和伊莉丝对视一眼，同时叹气。

　　时间来到了凌晨1:13分，‘小幽’盘腿坐在屋脊上，晃着脚丫看星星。伊莉丝和海雅一左一右守着，生怕她再闹出什么乱子。

　　“时间到啦。”她突然说。黑洞左眼的星光渐渐暗淡，孩童般的神情从巴特脸上褪去。

　　“等等！”海雅急切地问，“你究竟为什么选中巴特？那个‘故乡’又是什么？”

　　‘小幽’，现在或许该叫她“幽”，回头露出最后一个微笑：“因为他会保护露比，就像曾经有人保护过我。”

　　星光熄灭，巴特的身体向前栽倒，被伊莉丝一把接住。面具“当啷”一声掉在瓦片上，露出他苍白的睡脸。左眼的黑洞，恢复了缓慢而稳定的旋转。

　　海雅拾起面具，望向星空：“那个投影……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星穹圣典》吧。”伊莉丝突然说，“传说中‘吞噬星辰的巨兽’栖息的界域，但圣典里没有写那个巨兽栖息的介于具体叫什么。”

　　“最起码我们可以知道她是我们这边的人。”

　　“那我们还得好好感谢巴特呢，这家伙虽然现在看得冷冰冰的，估计比谁都温柔呢。”

　　“一想到‘温柔’会用在巴特身上我就觉得很诡异，海雅，你确定你没说胡话吗？”

　　“没有说胡话，即使他现在变了，但有些东西依旧不会变的。”

　　“行吧，但愿吧。”

　　夜风拂过，带着远方钟楼的余烬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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