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寂灭幻心，龙魂传承

　　敖溟祭祀不再多言，手中骨杖顶端的蓝色宝珠骤然亮起，散发出幽幽光芒。他口中吟诵起古老而晦涩的咒文，音节奇异，仿佛与周围的海浪、风声乃至空间本身产生了共鸣。

　　随着咒文的进行，龙吟潭平静的水面开始无风自动，泛起一圈圈涟漪，潭水颜色逐渐加深，由清澈转为幽邃的暗蓝，最终化为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一股比之前龙威更加深沉、更加令人心悸的气息，从潭水中弥漫开来——那是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寂灭”道韵！

　　“踏入潭中，沉入心神。幻境自生，唯守本心可渡。”敖溟祭祀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张玄清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漆黑潭水，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凶险。这并非简单的幻术，而是引动了此地残留的、与归墟同源的寂灭法则碎片，直指道心本源，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身状态调整至最佳，一步踏出，身影缓缓沉入那冰冷的漆黑潭水之中。

　　没有窒息感，没有浮力，仿佛坠入了一片绝对的虚无。周遭的一切感知都被剥夺，视觉、听觉、触觉……甚至连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唯有那无处不在的寂灭之意，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渗透他的肌肤，侵入他的经脉，直抵识海深处。

　　幻境，开始了。

　　第一重幻：道基崩毁。

　　他“看”到自己苦修多年的四象星火元婴，表面的光芒迅速黯淡，星辰轨迹紊乱，火焰熄灭，玄武甲壳碎裂，玄冥气息消散。那混沌色的元婴如同风化的岩石，寸寸龟裂，最终化作一堆毫无灵性的尘埃。一身元婴中期的修为，如同退潮般消散，重新变回那个在破败道观中、面对拆迁无能为力的凡人青年。无力感、绝望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灵。

　　第二重幻：守护成空。

　　青峰观在烈焰中焚烧倒塌，明月和众弟子在魔物爪下哀嚎消散。苏半夏、林影、周处长……所有与他并肩作战的伙伴，一个个在他眼前被归墟魔物吞噬、侵蚀、化为枯骨。现实世界，烽烟四起，城市崩塌，他所珍视的一切文明痕迹都在归墟的黑潮下化为乌有。他拼命挣扎，却如同螳臂当车，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毁灭。撕心裂肺的痛苦与深入骨髓的悔恨几乎将他淹没。

　　第三重幻：归墟同化。

　　一个宏大而充满诱惑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放弃吧，抵抗是徒劳的。融入归墟，成为永恒寂灭的一部分，便可摆脱一切痛苦、责任与恐惧。这才是最终的解脱，是宇宙的真理……”他的身体开始变得冰冷、僵硬，意识逐渐模糊，仿佛真的要融入那片无思无想、无始无终的绝对寂静之中。一种诡异的安宁感开始取代之前的痛苦与挣扎。

　　三重幻境，层层递进，直指他内心最深的恐惧——力量的失去、守护的失败、以及最终被敌人同化的绝望。那寂灭法则碎片，如同最高明的幻术师，将他潜意识中的恐惧无限放大，编织成最致命的陷阱。

　　换做任何其他元婴修士，哪怕心智再坚定，在这等直指本源的幻境冲击下，恐怕也早已道心失守，神魂被寂灭之意侵蚀，最终化为潭底的一缕亡魂。

　　然而，张玄清的道心，早已在一次次的生死考验、虚实感悟中，被打磨得如同金刚磐石。

　　在道基崩毁的幻象中，他“看”着那化为尘埃的元婴，心中却无悲无喜：“星火纵熄，其道犹存。元婴可碎，吾心不灭。”

　　在守护成空的幻象中，他目睹着亲友罹难，文明倾覆，巨大的悲痛几乎将他撕裂，但他眼底深处的那点火光却始终未曾熄灭：“逝者已矣，生者前行。只要一息尚存，星火必将重燃，照亮前路！”

　　在归墟同化的诱惑中，那诡异的安宁感试图麻痹他的意志，他却于灵魂最深处发出呐喊：“秩序不存，文明何在？若以寂灭为永恒，生之意又为何物？吾之道，乃传承之道，乃守护之道，乃于绝望中点燃希望之道！此心不改，此志不移！”

　　轰——！

　　仿佛某种屏障被打破！坚守到极致的道心，与那侵入的寂灭法则碎片产生了剧烈的碰撞！不是对抗，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理解”与“包容”！

　　他不再将寂灭视为纯粹的敌人，而是宇宙循环的一部分，是“终结”，亦是“新生”的起点。就如同玄冥之力，司掌死亡，亦代表着安宁与轮回。他的四象星火元婴在这极致的压力与感悟下，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变得更加凝练！那混沌色的光芒中，隐隐多了一丝勘破生死的幽邃与包容一切的宏大！

　　幻境，如同潮水般退去。

　　张玄清猛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依旧悬浮在漆黑的潭水之中，但周遭那令人窒息的寂灭之意，此刻却变得温顺而清晰，仿佛化为了他可以感知、甚至可以有限度引动的力量。

　　他心念一动，周身漆黑的潭水自然分开，托举着他的身体缓缓上升，破水而出。

　　重新回到龙吟潭边，阳光（尽管南海的阳光总是隔着阴云）有些刺眼。敖溟祭祀和那魁梧青年正站在潭边，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敖溟祭祀的眼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震撼与……一丝欣慰。

　　“能在‘寂灭幻心’中坚持一炷香而不沉沦者，已是凤毛麟角。而你……非但坚守本心，竟似乎……从中有所领悟？”敖溟祭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的道心之坚，对寂灭的理解之深，远超老朽所见任何试炼者。”

　　张玄清微微躬身：“侥幸有所得，多谢祭祀成全。”

　　他知道，这第三关的收获，远比前两关更大。这不仅是对他道心的终极考验，更是一次对寂灭法则的初步“触摸”，对他未来应对归墟，乃至探索葬龙渊，都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

　　“龙血试炼，三关皆过。”敖溟祭祀郑重宣布，“你已证明了自己的资格。”

　　他示意那魁梧青年。青年走上前，双手捧着一个古朴的、由某种黑色木头雕刻而成的盒子，盒子上没有任何装饰，却散发着一股更加古老苍茫的气息。

　　敖溟祭祀接过木盒，轻轻打开。

　　里面并非什么神兵利器或灵丹妙药，而是一枚婴儿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内部仿佛封存着一滴滚动着的金红色液滴的琥珀状晶体，以及一片残缺的、边缘焦黑、似乎被什么可怕力量侵蚀过的巨大鳞片。

　　“这滴【龙魂精粹】，乃我族世代守护的至宝，蕴含一丝纯净的真龙魂力与部分关于葬龙渊的记忆碎片。炼化它，可助你抵御葬龙渊深处的龙威与死气，并能感知到渊内某些关键节点的气息。”敖溟祭祀指着那琥珀晶体说道。

　　他又拿起那片焦黑的残缺鳞片，神色更加肃穆：“这片【逆鳞残片】，则是在上古那场导致龙族寂灭的大战中，从一位陨落的真龙逆鳞上崩落的碎片。它本身已无太大力量，但其上残留的侵蚀痕迹，直指导致龙族衰亡的罪魁祸首——一种远比寻常归墟之力更加诡异、更加本源的‘寂灭诅咒’。或许……与你所要探寻的‘源初碎片’有关。”

　　张玄清郑重地接过两件物品。龙魂精粹入手温润，能感觉到其中澎湃而尊贵的魂力波动。而那逆鳞残片则触手冰凉，上面那股若有若无、却令人灵魂战栗的诅咒气息，让他瞬间联想到了东海那“次级吞噬者”以及昆仑镜提到的“源初碎片”。

　　“葬龙渊内，除了寂灭龙魂与归墟魔物，更需小心那无处不在的‘诅咒’。”敖溟祭祀最后告诫道，“根据先祖遗留的只言片语，那诅咒似乎拥有扭曲时空、侵蚀现实的能力，甚至能……唤醒不应存在之物。切记，切记！”

　　带着龙魂精粹与逆鳞残片，以及隐鳞村的告诫，张玄清离开了这座古老的海村。

　　南海的风浪似乎更加急促，仿佛在预示着那片龙族沉寂之地的凶险。

　　他寻了一处僻静的海岛，开辟临时洞府，准备先行炼化那滴【龙魂精粹】。唯有自身实力再进一步，方能在那葬龙渊中，博取一线生机。

　　龙渊将启，最终的试炼，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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