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凯莎的默许

　　从时钟塔回来后，凉冰来找方尘的频率明显增高。

　　起初，她确实主要是为了学术上的困惑。

　　“方尘，你带来的【三体】资料里，关于‘降维打击’的数学模型，有几个关键参数我一直无法理解其在这个宇宙的等效替代，你能不能再给我讲讲？”

　　凉冰会抱着一堆数据板，毫不客气地闯进方尘和凯莎正在享用下午茶的花园亭台。

　　一屁股坐在方尘旁边的空位上，将数据板推到他面前，完全无视了凯莎微微皱起的眉头。

　　方尘倒也不介意，他会放下茶杯，耐心地接过数据板，用凉冰能够理解的方式，将那些来自另一个宇宙的理论进行拆解和转化。

　　看过剧情解析的他，加上自己的想法，讲解起来往往深入浅出，角度刁钻，常常能让凉冰茅塞顿开。

　　凯莎起初还会说几句：“凉冰，方尘在休息。”

　　但凉冰总是振振有词：“研究不等人，灵感稍纵即逝！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她那带着点挑衅和撒娇意味的眼神，让凯莎最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默认了她这种‘打扰’。

　　次数多了，凉冰的问题也开始不再局限于学术。

　　有时，她会对方尘带来的其他世界的人文历史产生兴趣。

　　“你那个世界，没有神权，也没有超级基因，是怎么维持社会秩序，并且还能发展出如此灿烂的文明的？

　　靠所谓的‘法律’和‘道德’？那东西真的可靠吗？”

　　凉冰翘着腿，晃动着杯中的果汁，语气带着惯有的质疑，但眼神里却闪烁着真正的求知欲。

　　方尘便会给她讲述人类历史上王朝的更迭、思想的启蒙、科技的爆发，讲述法律与道德如何在血与火中艰难建立，又如何在与人性贪婪和愚昧的对抗中不断完善。

　　他并不避讳其中的黑暗与曲折，但也强调其中闪耀的理性与希望之光。

　　凉冰听得入神，时而嗤笑人类的愚蠢，时而又为某些超越时代的智慧而惊叹。

　　这些与她所熟悉的、由强大个体或高级文明主导的宇宙图景截然不同的发展模式，极大地拓宽了她的视野。

　　更有甚者，她开始问一些关于方尘自身的问题。

　　“喂，方尘，你穿梭那么多世界，见过那么多不同的生命形态和文明，会不会有时候觉得...很孤独？”

　　一次深夜，凉冰处理完超神学院的事务，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习惯性地溜达到了凯莎宫殿外围的平台，正好遇到在那里仰望星空的方尘。

　　她靠在栏杆上，侧头看着他，问出了这个有些突兀的问题。

　　方尘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孤独？刚开始的时候会吧。

　　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和规则，举目无亲，确实会有一种游离于所有世界之外的疏离感。”

　　“那现在呢？” 凉冰追问。

　　“现在...” 方尘的目光温柔地投向宫殿内亮着柔和灯光的寝宫方向，“有了牵挂，有了可以回去的家，就不一样了。”

　　凉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自然明白他指的是谁。

　　她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微酸，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理解。

　　她自己也经历过漫长不被人理解的岁月，深知‘牵挂’二字的分量。

　　“哼，算她运气好。”

　　凉冰扭过头，小声嘟囔了一句，但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尖锐，反而带着点...认命般的释然。

　　这些频繁的接触和深入的交流，让凉冰对方尘的感觉悄然发生着变化。

　　最初，可能只是对他带来的新知识和强大力量的好奇与利用。

　　但渐渐地，她发现方尘身上有一种她从未在其他人身上感受到的特质。

　　一种深不见底的包容和理解。

　　他不会像凯莎那样，试图用道理和责任来说服她、约束她。

　　也不会像其他学者那样，要么对她的理论顶礼膜拜，要么视其为异端邪说。

　　他只是平静地倾听，然后从各个角度提出自己的看法，引导她自己去思考，去发现。

　　在他面前，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展现自己所有的偏激、质疑和脆弱，而不用担心被批判或被利用。

　　这种感觉，对于一直活在姐姐光辉阴影下，又因理念独特而备受争议的凉冰来说，是前所未有的。

　　她开始期待与方尘的每一次交谈，哪怕只是漫无目的的闲聊。

　　她发现自己会不自觉地留意他的动向，会因为他和凯莎过于亲密的互动而感到一丝烦躁，又会因为他对自己某个奇思妙想的肯定而暗自雀跃。

　　这是一种复杂的情感，混杂着学术上的惺惺相惜，对强大而温柔存在的倾慕，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源于叛逆的占有欲。

　　凭什么最好的东西，总是凯莎的？

　　凯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作为与凉冰纠缠了数千年的姐姐，她太了解凉冰了。

　　她能看到凉冰看向方尘时，眼中那越来越难以掩饰的光芒，也能感受到凉冰在自己面前，那种微妙的不服气和试探。

　　若是在以前，以凯莎的性格和立场，她绝不会允许任何人觊觎自己的东西，尤其是凉冰。

　　但经历了这么多，尤其是方尘带来的关于“可能性”的启示，以及亲眼看到凉冰从偏执中走出来，走上一条更开阔的道路，她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

　　她爱方尘，这份爱深沉而独占。

　　但她更清楚，方尘并非属于她一个人的。

　　他来自更广阔的世界，拥有她无法完全理解的力量和羁绊。

　　芙宁娜、雷电真她们的存在，早已说明了这一点。

　　强行束缚他，只会适得其反。

　　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凉冰的改变。

　　那个曾经让她无比头疼、几乎走向毁灭的妹妹，正在因为方尘的影响而变得平和、理智，甚至...更有人情味。

　　如果方尘的存在能够引导凉冰走向更好的方向，如果这份复杂的情感能够成为束缚住凉冰心中那头‘恶魔’的缰绳，那么...些许的退让和默许，或许是值得的。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完全不在意。

　　偶尔，当凉冰借着讨论的名义，与方尘单独相处时间过长时，凯莎还是会派若宁以送文件、汇报工作的名义前去‘打扰’一下。

　　方尘对此心知肚明。

　　他并非木头，能清晰地感受到凉冰日益升温的情感，也能体会到凯莎那看似平静下的默许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

　　他对待凉冰，始终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温和、耐心、引导，但绝不主动逾越那条暧昧的界线。

　　他尊重凯莎，也珍惜与凉冰之间这种亦师亦友的奇妙关系。

　　只是在晚上的时候，方尘感觉到凯莎格外地...缠人。

　　方尘就在这种微妙而平衡的关系中，继续着他在超神世界的陪伴。

　　他给予凯莎毫无保留的爱与支持，也给予凉冰需要的理解与引导。

　　他像一座稳固的桥梁，连接着这对曾经势同水火的姐妹，让她们的关系在一种又新、又复杂的张力下，达到了某种动态的平衡。

　　他知道，凉冰的情感就像一座积蓄能量的火山，终有一天会喷发。

　　而凯莎的默许，更像是一种基于大局和妹妹未来的深思熟虑。

　　但他并不急于去定义或推动什么，一切顺其自然。

　　对于他而言，珍惜当下与凯莎相处的每一刻，引导凉冰走向更光明的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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