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残响的低语

　　阿翎离开后，林凡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同伴的信任与支持像一道暖流，驱散了部分寒意，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沉重的责任感。他不能辜负这份冒险伸出的援手，更不能在训练中失控而伤害到阿翎。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坐回床边，闭上眼睛，尝试以一种全新的视角去“感受”眉心的疤痕。

　　不再是恐惧的审视，而是尝试去“理解”。

　　阿翎父亲笔记里的那句话反复在他脑海中回响——“理解后的重构…用自身的意志去谱写新的频率…”

　　这与他之前两次粗暴的、几乎要撕裂什么的冲动似乎隐隐契合。那种感觉，并非温和的共鸣，更像是一种…强硬的“覆盖”或“修正”？

　　他尝试着，极其小心翼翼地将一丝微不可察的精神力探向那灼热的源头。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去“安抚”或“压制”那低沉的嗡鸣，而是像观察一个陌生而复杂的机械，试图去解析它的结构和运行方式。

　　过程缓慢而艰难。那疤痕周围的能量场依旧混乱而排斥，他的精神触角稍一靠近，就被搅得粉碎，带来阵阵针扎似的刺痛。

　　但林凡没有放弃。他回忆着在“残响”训练场中，墨菲引导他去感受能量流动韵律时的状态——那种放空自我，融入其中的感觉。

　　他调整呼吸，不再试图“对抗”或“控制”那混乱的能量场，而是尝试让自己的精神频率无限贴近它，去体会那混乱背后的…某种内在的、狂野的节奏。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尝试，如同在风暴中心试图保持一片树叶的平稳。他的意识几次差点被那混乱的漩涡卷走，眉心的灼热感也骤然加剧，警告着他玩火自焚。

　　就在他几乎要再次放弃时，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嗡鸣的“杂音”，突然被他捕捉到了。

　　那并非来自他眉心的疤痕本身，而是…来自外部。

　　非常非常遥远，非常非常微弱，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透过厚厚的屏障传来。

　　是“残响”！

　　是那些被收容在基地深处的异能残留物所散发出的、永恒波动的能量频率！

　　尽管他的房间做了屏蔽处理，尽管距离遥远，但此刻，当他将自己的精神频率调整到无限接近眉心那混乱本质的状态时，他竟然奇迹般地、极其模糊地感知到了它们！

　　那不是清晰的“声音”，更像是一种无处不在的“背景噪音”，一种低沉的、混合了无数种不同情绪和意念的“叹息”。

　　悲伤、愤怒、恐惧、不甘、狂热、眷恋…无数残留的情感碎片混合在能量的波动中，如同永不停息的潮汐，拍打着现实的彼岸。

　　林凡屏住呼吸，全力维持着这种微妙而危险的感知状态。

　　他“听”到了——

　　一段冰冷刺骨的绝望，如同坠入永冻冰窟，来自某个冰冻能力者的最后时刻…

　　一缕癫狂燃烧的怒焰，带着毁灭一切的执念，来自某个火焰操控者的爆发…

　　一声轻柔却深入骨髓的恐惧尖啸，来自某个精神感应者在接触不可名状之物后的崩溃…

　　这些“残响”纷乱杂沓， 潮水般的精神冲击，几乎要将林凡薄弱的意识冲垮。

　　但就在这信息的洪流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不协调的“音符”。

　　某些“残响”的波动中，夹杂着极其细微的、非自然的“颤音”。就像是纯净的水流中混入了一滴粘稠的异色油污，虽然试图融入，却始终格格不入，甚至…在极其缓慢地扭曲着周围原本的能量频率！

　　这种扭曲非常微弱，几乎无法察觉，若非林凡此刻处于这种奇特的、贴近能量本源的感知状态，根本不可能发现！

　　更让他心悸的是，这种非自然的“颤音”，带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冰冷，精确，带着某种高高在上的观察和操纵意味…

　　就像…

　　就像幻界系统中，那些隐藏在华丽表象下的、冰冷而绝对的规则之力！

　　也像是…那晚惊鸿一瞥的黑影所散发出的、撕裂空间的混沌波动的某种…极其微弱的、同源但更有序的变体？！

　　林凡的心脏狂跳起来！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他脑海——

　　这些被守夜人收集、研究，并试图用来训练新人的“残响”，其中一部分，是否早已被幻界公司，或者与幻界公司相关的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污染了？！

　　它们不仅仅是历史的记录，不仅仅是研究的样本，甚至可能是… Trojan Horse（特洛伊木马）？是悄无声息渗透进来，缓慢影响着接触者，甚至监视着守夜人基地的…眼睛？！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他猛地切断了那种危险的感知状态，剧烈地喘息起来，额头布满了冷汗。

　　眉心的灼热感因为他的突然抽离而抗议般地跳动了几下，然后再次沉寂下去，只留下那持续的低鸣。

　　房间内一片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但外界那无处不在的“残响”低语，却仿佛还在他耳边回荡，尤其是那些被“污染”的、不协调的音符，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守夜人知道吗？

　　墨菲知道吗？

　　他们日夜研究这些“残响”，是否早已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还是说，他们本身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影响？

　　林凡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他原本以为“林窖”是一个相对安全的避风港，但现在看来，这里可能也早已被无形的阴影所笼罩。

　　那个夜晚的不速之客，或许并非偶然找到这里。

　　它可能就是被这些被“污染”的残响，或者…被林凡这个与它们可能产生某种共鸣的“特殊个体”，所吸引而来的！

　　危机四伏。

　　不仅仅来自外部，也可能来自内部。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潜影腕带，墨菲的警告言犹在耳。

　　但现在，他发现了一个可能危及整个守夜人的秘密，他该怎么办？

　　立刻上报？

　　拿什么证据？就凭自己那模糊的、无法复现的感知？墨菲会相信一个“特殊个体”的臆测吗？还是会认为这是他为自己的异常寻找的借口？甚至打草惊蛇？

　　隐瞒？

　　但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每多耽搁一秒，危险就增加一分！

　　林凡陷入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

　　他再次看向房间那个虚拟窗，屏幕上模拟的深海景象幽暗宁静，却再也无法安抚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张巨大的蛛网中央，无形的丝线连接着各方，而他自己，既是可能触动警报的猎物，也可能是…唯一能看到部分蛛丝的马蝇。

　　残响的低语，依旧在基地深处无声地流淌。

　　其中混杂的异样音符，如同潜伏的毒蛇，在黑暗中悄然吐信。

　　而林凡，是那个偶然听到了蛇信嘶嘶声的人。

　　他必须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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