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枭鸣惊夜

　　夜枭的啼叫短促而诡异，划破了漪澜苑死寂的夜空，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沈知意紧绷的神经。

　　有紧急情况！

　　她与苏医女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苏医女立刻起身，悄无声息地移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侧耳倾听。

　　片刻后，她退回屋内，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急促：“暗卫传来消息，二管家李贵，半个时辰前悄悄从后门出府，神色慌张，去了一家名为‘醉春风’的地下赌坊。暗卫跟进去后发现，他并非去赌钱，而是进了一个隐秘的包厢，见了一个人。”

　　“见了谁？”沈知意的心提了起来。

　　“一个脸上带疤、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暗卫听到李贵称那人为‘蝎老大的手下’，还说什么‘夫人快不行了’，‘尾巴要处理干净’，‘剩下的尾款’…”苏医女复述着暗卫的禀报。

　　蝎老大！尾款！处理干净！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惊雷，轰得沈知意耳畔嗡嗡作响！

　　果然是他！李贵就是内鬼！而那个“蝎老大”，极有可能就是提供“断肠砂”的黑蝎族势力代表！他们现在要杀人灭口，不仅要柳姨娘的命，还要清理掉李贵这个知情的小卒！

　　“李贵现在人呢？”沈知意急问。

　　“暗卫说，李贵与那人短暂接触后，拿了一个小包裹，便匆匆离开赌坊，正往回赶。看方向，是回府。”苏医女道。

　　回府？他还要回来？是了，他可能还有未完成的投毒任务，或者要回来销毁证据！

　　绝不能让他得逞！必须人赃并获！

　　“通知暗卫，在李贵回府必经之路设伏，务必在他进入将军府前，将他连同那个包裹，秘密拿下！”沈知意当机立断，“但要留活口！”

　　这是揪出幕后黑手、甚至可能找到解药的唯一机会！

　　“是！”苏医女毫不迟疑，立刻通过特殊方式将指令传递出去。

　　指令发出，剩下的便是焦灼的等待。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沈知意在房间里踱步，手心冰凉。她是在兵行险着，一旦暗卫失手，或者李贵察觉异常，都可能打草惊蛇，满盘皆输。

　　约莫一炷香后，窗外再次传来一声夜枭啼叫，这次的声音略显急促，但带着一丝成功的意味。

　　苏医女倾听了片刻，转身对沈知意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成了！人赃并获！李贵已被控制，押往城西一处秘密据点。那个包裹里，是一个空的雕蝎玉瓶，还有一小包金银。”

　　空的雕蝎玉瓶！果然如此！这就是盛放“断肠砂”的容器！虽然毒药已用完，但这个瓶子本身就是铁证！

　　“太好了！”沈知意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大半，“立刻审问！重点问‘蝎老大’的身份、落脚点，以及解药的下落！”

　　“暗卫已经在审了。不过…”苏医女面露难色，“李贵似乎只是个外围小角色，对核心机密知之甚少，只负责接收毒药和指令。他咬定不知道解药，说每次毒药都是‘蝎老大’的人定量给他，用完即止。”

　　不知道解药…沈知意的心又沉了下去。难道最后一线希望也要破灭？

　　“那‘蝎老大’的线索呢？”

　　“李贵交代，他每次都是在‘醉春风’赌坊的不同包厢与对方接头，对方身份神秘，每次见面都易容，他也不知道其真实身份和落脚点。不过…”苏医女顿了顿，“他提到一个细节，那个疤脸商人，右手手背上，有一个明显的、青黑色的蝎子刺青。”

　　青黑色蝎子刺青！黑蝎族的标记！

　　这证实了之前的猜测！下毒者，确实来自南疆黑蝎族！

　　线索似乎再次指向了南疆，变得虚无缥缈。柳姨娘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两天多的时间…

　　就在沈知意感到一阵无力之际，苏医女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暗卫还从李贵身上搜出了一样东西。”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看似普通的黄铜钥匙。

　　“这是…”沈知意接过钥匙，入手微沉，样式普通，看不出特别。

　　“李贵说，这是‘蝎老大’的人上次交给他的，说万一联系不上，或者有紧急情报，可以将情报塞进南城‘百草堂’药柜第三排第二个抽屉的缝隙里。这把钥匙，似乎是开那个抽屉的。”

　　百草堂？南城的一家药铺？这像是一个备用的情报传递点！

　　虽然“蝎老大”本人行踪诡秘，但这个“百草堂”，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沈知意握着这把冰冷的黄铜钥匙，如同握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去百草堂探查，风险极大，很可能是对方设下的陷阱。但不去，柳姨娘必死无疑，线索也将彻底中断。

　　去，还是不去？

　　这个抉择，沉重地压在她的肩上。

　　她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柳姨娘，又摸了摸胸口的“兰心印”。母亲的冤屈，南疆的迷雾，萧煜的期待，以及…那可能存在的、关于“赤焰尘”对抗黑蝎族毒素的一线渺茫希望…

　　种种念头在她脑海中激烈交锋。

　　最终，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准备一下，”她对苏医女说道，“天亮之后，我们去南城百草堂。”

　　“小姐！”苏医女一惊，“这太危险了！对方很可能设下了圈套！而且王爷吩咐过…”

　　“顾不了那么多了！”沈知意打断她，“柳氏一死，很多秘密将石沉大海。百草堂是唯一的线索，必须去闯一闯。至于危险…”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我们不是还有暗卫吗？况且，对方未必知道我们已经查到了李贵和这把钥匙。”

　　她这是在赌，赌对方还没来得及察觉李贵已经暴露。

　　“可是…”苏医女还想劝阻。

　　“没有可是。”沈知意语气坚定，“苏医女，你留在府中，照看柳氏，尽量拖延时间。我会带上春桃，再向王爷申请两名身手最好的暗卫贴身保护。我们去去就回。”

　　见沈知意心意已决，苏医女知道再劝无用，只能叹了口气：“小姐万事小心。我这就去联系暗卫，安排人手。”

　　苏医女离开后，沈知意独自坐在窗前，望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一场更大的冒险，即将开始。百草堂是龙潭还是虎穴，她一无所知。

　　但正如她对萧煜所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入局。

　　她拿出那枚“兰心印”，轻轻打开，看着那撮暗红色的“赤焰尘”粉末。如果…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这烬族的圣物，能否对抗黑蝎族的奇毒？

　　她不知道答案。但这或许是她敢于踏入险境的、最深层的底气。

　　天光微亮，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载着沈知意、春桃，以及两名扮作车夫和随从的顶尖暗卫，悄然驶出将军府，汇入清晨渐渐苏醒的街道人流，朝着南城的方向而去。

　　马车轱辘碾过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声响。沈知意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调整着呼吸，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南城，百草堂。

　　那里等待她的，会是解药？是陷阱？还是…更加惊人的秘密？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市，越往南走，街道越发狭窄，房屋也越发低矮破旧。南城是京城三教九流混杂之地，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复杂的气味。

　　百草堂的招牌，就在前方不远处的街角，看起来毫不起眼。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袖中的那枚黄铜钥匙。

　　风暴眼，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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