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抉择与交易

　　摄政王府的书房，再次成为了决定沈知意命运走向的漩涡中心。夜已深，烛火将萧煜的身影投在巨大的疆域图上，明明灭灭，如同他此刻难以捉摸的心思。

　　沈知意站在书案前，将百草堂的经过、那块“玄”字木牌以及那张写着诡异邀约的纸条，原原本本地呈上。她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隐瞒自己的猜测和恐惧，只是冷静地陈述事实。

　　萧煜拿起那块暗紫色木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玄”字，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他又扫了一眼纸条，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玄’字牌…乱葬岗…子时…”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随即抬眸看向沈知意，“你可知，这‘玄’字代表什么？”

　　沈知意摇头：“臣女不知。”

　　“前朝覆灭之初，江湖曾有一个极其隐秘的杀手组织，名为‘玄影楼’，专接各种见不得光的买卖，其信物，便是一种刻着‘玄’字的紫檀木牌。”萧煜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寒意，“不过，玄影楼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朝廷剿灭，按理说，应该绝迹了才对。”

　　玄影楼？前朝杀手组织？沈知意心中骇然！事情竟然牵扯到了前朝余孽和江湖势力？这远比她想象的更复杂！

　　“王爷的意思是…这次是玄影楼的手笔？他们和黑蝎族勾结？”沈知意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未必是玄影楼本尊，或许是有人借其名头行事。但不管是谁，选择乱葬岗这种地方，其心可诛。”萧煜将木牌丢回桌上，语气斩钉截铁，“你不能去。这是送死。”

　　这个结论，沈知意早已料到。但亲耳听萧煜说出来，心中还是涌起一股不甘和绝望。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柳姨娘死掉，线索中断？

　　“可是王爷，柳氏她…”

　　“柳氏的命，没那么重要。”萧煜打断她，语气冷酷，“即便她死了，线索也未必就断了。对方如此急切地灭口，正说明他们害怕柳氏泄露更多。只要我们盯紧与柳氏相关的所有人，尤其是她那个兄弟，总能找到新的突破口。没必要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去冒不必要的风险。”

　　他站起身，踱步到沈知意面前，目光锐利如刀：“沈知意，别忘了我们的合作基础。你的价值，在于你本身，在于你手中的‘兰心印’，在于你可能与南疆烬族的关联。而不是去做一个冲动愚蠢的诱饵。”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沈知意心中最后一丝侥幸。是啊，在萧煜这样的人物眼中，个体的生死从来都是权衡利弊的筹码。柳姨娘的命，确实不足以让他动用核心力量去冒险。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她。她以为自己主动入局，就能掌握一丝主动权，却发现，在真正的权势面前，她依然弱小得可怜。

　　看着她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和微微颤抖的肩膀，萧煜的眸色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转过身，重新看向疆域图，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不过，对方既然抛出了‘解药’这个饵，我们也不能全然无视。”

　　沈知意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乱葬岗，你不能去。但本王可以派人去。”萧煜淡淡道，“无论对方是真是假，总要会一会。若能拿到解药最好，若拿不到，也能探探对方的虚实。”

　　派别人去？这确实是最稳妥的办法。但…

　　“王爷，对方指明要‘玄’字牌为凭，恐怕…只认牌子不认人。”沈知意担忧道。对方如此狡猾，未必会上当。

　　萧煜冷哼一声：“一块牌子而已。本王麾下，最不缺的就是能工巧匠和擅于模仿笔迹之人。伪造一份‘你’的亲笔信，说明因病无法亲自前往，派心腹代取解药，再配上这块真牌子，足以以假乱真。”

　　他考虑得果然周全。沈知意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案。

　　“那…臣女需要做什么？”

　　“你？”萧煜瞥了她一眼，“老老实实待在将军府，扮演好你的孝女角色，不要露出任何马脚。尤其是，看好你胸口那枚印章，它比你想象中更引人觊觎。”

　　他又将话题引回了“兰心印”上。

　　沈知意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犹豫片刻，终究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许久的问题：“王爷…您对‘兰心印’，对烬族…到底知道多少？您追查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询问萧煜的动机。空气瞬间凝滞。

　　萧煜缓缓转身，烛光下，他的脸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深邃难测。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一个王朝，最重要的是什么？”

　　沈知意一愣，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这个，思索片刻，谨慎答道：“民心？军权？律法？”

　　“是稳定。”萧煜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边境安稳，朝堂清明，皇权稳固，方是国祚绵长之本。而南疆…”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地图上那片广袤的区域，眼神变得锐利，“自前朝起，便是隐患重重。部落林立，秘术蛊毒盛行，不服王化，时有骚乱。你父亲沈巍镇守南疆多年，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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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顿了顿，看向沈知意：“而‘烬族’，曾是南疆最古老、也最神秘的部落之一，据说掌握着沟通天地、驾驭自然之力的秘法。其圣物‘兰心印’，更是象征着某种传承和力量。前朝覆灭时，烬族也随之分崩离析，但其遗留下的东西，却从未消失。”

　　“本王怀疑，”萧煜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意味，“近年来南疆的一些异动，边境的一些不明势力，甚至朝中某些人的手脚，都可能与烬族遗留下来的秘密有关。而你母亲裴兰心，作为曾经的烬族圣女，她的死，你手中的‘兰心印’，或许就是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关键。”

　　沈知意听得心惊肉跳！萧煜的目标，根本不是简单的后宅阴私，而是关乎边境安稳、朝局稳定的国家大事！她和她手中的印章，竟然牵扯如此之广！

　　“所以，王爷追查此事，是为了…肃清边境隐患，巩固皇权？”沈知意试探着问。

　　萧煜深深地看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道：“你可以这么理解。所以，沈知意，保护好你自己，也就是在帮助本王稳定这个朝廷。我们现在的目标是一致的。”

　　他给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沈知意敏锐地感觉到，这或许并非全部真相。萧煜的眼神深处，似乎还隐藏着某种更个人的、更复杂的情绪，一种…与探寻真相相关的执着。

　　但此刻，她无法深究，只能点头：“臣女明白了。臣女会谨记王爷吩咐。”

　　“明白就好。”萧煜挥了挥手，“回去等消息吧。乱葬岗之事，本王自有安排。”

　　“是，臣女告退。”

　　退出书房，沈知意的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却也更加清晰。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所处旋涡的规模有多大。这已不仅仅是个人恩怨，而是卷入了一场涉及前朝、南疆、朝堂的巨大风波之中。

　　回到将军府漪澜苑，苏医女还在焦急等待。沈知意将萧煜的决定告诉了她。

　　苏医女听后，长舒一口气：“王爷英明！此举最为稳妥。小姐，您就安心等待吧。”

　　安心？沈知意如何能安心。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但她现在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她走到窗边，望着夜空中那轮冰冷的残月，手指紧紧攥着那枚“兰心印”。

　　萧煜派人去乱葬岗，结果会如何？能拿到解药吗？会爆发冲突吗？

　　而她自己，在这盘越来越大的棋局中，究竟该如何自处，才能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而是…真正的执棋者？

　　一个念头，如同暗夜中的星火，在她心底悄然萌生。

　　她不能只依赖萧煜。她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力量，哪怕这力量现在还很微小。

　　或许…可以从这枚“兰心印”本身开始？那片记载着符文的薄片，是否就是烬族力量的钥匙？

　　她转身，走向书桌，再次拿出了那片薄如蝉翼的符文。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仅仅是困惑和探究，而是多了一种破译和掌控的决心。

　　夜色更深，乱葬岗的阴风似乎已经吹到了京城的上空。而漪澜苑内的灯光，却亮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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