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名字3

　　何珝是被冰冷的水给冻醒的。

　　当她从昏迷中醒来，才发觉身边的河水已经没过自己的耳垂。何珝拖着被冻僵的身体艰难地从水坑里坐起，感知到面前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堆。而就在那火堆的旁边，坐着的正是十一号。

　　看着己身下的小水坑，何珝心中瞬间怒火迸发。那根本不是什么小水坑，而是被河水涨潮所淹没的沙地！身边的浅水里还有不少燃烧过的木炭，这个可恶的小子发现涨水之后，竟然挪完火堆就不管她了！可恶啊可恶！

　　十一号似乎没有发现她已经醒来一般，依旧在篝火旁专心致志地拎着一根木棍。木棍上串着一条样貌奇丑的鱼，却在火焰的炽烤下发出诱人的香味。

　　“十一号你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何珝把自己挪到这个夜晚唯一温暖的篝火旁。

　　她看向少年的眼神十分哀怨，这人明明就是十一号，可为什么感觉这么陌生。而且自己明明被那黑影吞噬，穿越到卫槐绛身上也就算了，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正当何珝以为面前的少年不会开口回答自己的问题时，那串已经被烤得金黄的鱼被递到了自己面前。随后，十一号清冷的少年音跟随而来：“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十一号好像的确也不是他真正的名字。何珝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奇特烤鱼想：这玩意这么奇怪到底能不能吃？

　　见她迟迟不接手，十一号把烤鱼直接丢进何珝怀里说道：“这鱼在无渡河水被傀入侵后变异了，丑是丑了点，味道还是不错的。你放心，毒不死你。”

　　“被傀入侵？”何珝听到了熟悉的名词，问，“现在卫槐绛去世多久了？”

　　“三年。”

　　“三年？！”何珝脑子一嗡。不是吧？不会真给她整上穿越那一套了吧？不要啊！这还不如让她待在幻境里天天吃火锅呢！

　　十一号往火焰中丢了一根新木头，他望着跃起的火焰漫不经心说道：“中定司的人连日子都不告诉你的吗？”

　　可我不是中定司的人啊喂！何珝平复了反复横跳的心情，问：“你不是被皿潮生创造出来的吗？他人呢？”

　　十一号的手一顿，沉默了。

　　何珝疑惑地抬头，正好撞上他同样困惑的眼神。

　　“我是……被创造出来的？”他问。

　　何珝点点头，虽然察觉了些许不对劲，但还是耐心解释：“是啊，我听说你是皿潮生分裂自己的灵魂创造的。像你这样被他创造的人还有一个，叫朝生。”

　　十一号垂下头，手里的木棍有一下没一下划过沙地：“我没有这方面的记忆。我……没有记忆。”

　　“唉？”何珝整不会了，捧着烤鱼追问，“那千眼阁呢？”

　　十一号摇摇头。

　　“皿潮生呢？”

　　“他们说他是南定司的副南定君。”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穿着中定司的衣服，他们说中定司的都是坏人。”

　　“他们是谁？”

　　“他们……”十一号顿了一下，“他们，是被我载回来，想要魂归故里的可怜人。”

　　何珝想到了牛车内的那些人，想来十一号所说的可怜人应该就是指的他们。她继续问：“那你为什么要栽他们回来？”

　　“不知道，只是我觉得自己应该要那么做。”

　　“那么，我现在到底是死是活？”何珝忍着不适，闭眼从手上的烤鱼身上咬下一块鱼肉来。嗯，味道的确还可以。

　　十一号又折了几根树枝丢进火堆里：“我的确想除掉你，但是有人不让。”

　　他终于抬起头，看着何珝：“他们想让你活着。”

　　又是他们？这个“他们”明显不是指那群坐牛车回来送死的人啊喂！

　　既然暂时不用担心自己会被这小子偷袭，不如先干点正事吧！何珝看回十一号，突然变正经：“你跟我念一句话。”

　　“为什么？”

　　“你别管了，跟我念就是了！”何珝想起之前困住自己的那个幻境。

　　十一号现在失去一部分记忆的情况和她前期很是相似，或许这个地方也同样是一个幻境。一个，专门为十一号准备的幻境。

　　“我的名字是，十一号。”

　　十一号疑惑地看着她，还是跟着做了：“我的名字是，十一号。”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连微风也不再光顾这黑夜里的两大傻子。

　　“唉……失败了呢……”何珝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又啃下一大块鱼肉。

　　看着何珝惋惜的样子，十一号问：“我本身就没有名字，你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是呢是呢！就连“十一号”也不过是作为千眼阁的一员，方便入侵完成任务而顶替的代称。何珝想着，笑眯眯问：“你就没有想过，给自己取一个名字吗？”

　　“名字，有那么重要吗？”

　　何珝点点头：“当然了！名字，可是一个人很珍贵的物品。可不能随便对待哦！”

　　十一号望着火堆发呆。

　　“你觉得‘朝乐’，这个名字怎么样？”何珝想了想，问。

　　十一号鄙夷地看向她：“你刚刚还说不能随便对待，现在就随便给我取了一个名字。你礼貌吗？”

　　“随便？我可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何珝摆摆手，“自认识你开始，我就觉得你很适合这个名字。”

　　十一号“呵”了一声，不屑回答：“你这话说得好像认识我很久一样。别忘了，我之前可是想要杀你！”

　　说到这里，他的脑中浮现出自己提着一把剑朝何珝劈砍而去的场景。不同于这次的拉弓射箭，反而是像一条疯狗一样提剑追着这人到处乱砍。

　　想到这里，十一号眉头微蹙：这人，是我？

　　“说不定我们之前真的认识呢？我就叫你‘朝乐’，好不好？”何珝露出了一个自以为非常善良的笑容。趁着这小子现在什么都不知道，拉近些距离总是没错！不管是幻境还是真回到了过去，这小子作为皿潮生的灵魂分裂体，战力都是不可忽视的。

　　面对何珝笑眯眯的表情，十一号不自觉红了脸。他慌忙用灰布裹紧自己，试图遮住因害羞而通红的脸，看似不在意地应了一声：“随，随便你……”

　　“真的？那我就叫你‘朝乐’了！”何珝心中一喜，朝朝乐伸出手，“你好朝乐，我叫何珝。”

　　“诶？啊……”朝乐羞红着脸，却还是伸出手。掌心在握住何珝右手的那一瞬间，一大段一大段记忆从意识深处喷涌而出。磅礴的记忆冲得他脑子一阵抽痛，不得不抱头跪坐在地，忍受着这剧烈的疼痛，连十指都深深插入发间。

　　千眼阁前皿潮生对他安排的任务、教堂试炼时与何珝的第一次见面、亡灵病院以及中定司祭祀……这些被封禁的记忆在此刻尽数苏醒。

　　他想起来了，他都想起来了！

　　“怎么了？你还好吧？”何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后退半步，手已经摸向了腰后别着的铃铛。

　　灰蒙蒙的天边逐渐升起的光亮，面前的少年抬起头，金黄的瞳孔里却热泪盈盈。

　　“我又……差点害死你，是不是？”朝乐颤抖的尾音消失在晨风之中，他在斥责自己。

　　他又一次差点，杀死了何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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