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枪声下的对视

　　夕阳，如血。

　　将光明湖高架桥，染上了一层，悲壮的金色。

　　硝烟，还未完全散尽，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火药味。

　　侯亮平，就这么，半跪在地上，隔着两辆，已经快要报废的汽车残骸，呆呆地，看着那个，持枪而立的男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他的耳边，再也听不到，远处的警笛声，和，桥下围观群众的惊呼声。

　　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那个，如同神魔般的身影。

　　祁同伟。

　　他的宿敌。

　　他的情敌。

　　他，最想扳倒，也最恨之入骨的……人。

　　此刻，却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这个认知，像一把，最荒谬，也最锋利的锥子，狠狠地，凿开了侯亮平那颗，由骄傲、自信和理想主义，构筑起来的坚硬外壳，将他内心深处，所有的矛盾、挣扎和困惑，都血淋淋地，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他，想恨他。

　　但，对方，刚刚，才用一种，近乎自杀式的方式，将他，从死神的镰刀下，给换了回来。

　　他，想感激他。

　　但，一想到，他与山水集团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一想到，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嘲弄的眼神，他又，无论如何，都说不出那句“谢谢”。

　　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彻底地，崩塌了。

　　他，一直以为，这个世界，是黑白分明的。

　　好人，就应该像他一样，嫉恶如仇，坚守程序正义。

　　坏人，就应该像祁同伟那样，官商勾结，不择手段。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那个，他眼中的“坏人”，却做出了，比任何“好人”，都更英雄，更无私的壮举。

　　而他这个，自诩为“正义化身”的“好人”，在面对，真正的死亡时，却表现得，如此的狼狈，如此的……不堪一击。

　　这，到底，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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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同伟，没有理会，侯亮平那如同惊涛骇浪般的内心戏。

　　他，只是，平静地，将那把，还散发着滚烫温度的88式狙击步枪的弹匣，退了下来。

　　然后，开始，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枪身。

　　仿佛，刚才那场，足以，震动整个华夏政法界的街头狙击战，对他而言，不过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靶场练习。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数十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特警车辆，如同潮水般，从高架桥的两端，涌了上来，将整个现场，围得，水泄不通。

　　京州市公安局局长，赵东来，第一个，从指挥车上，跳了下来！

　　当他，看到眼前这幅，如同好莱坞枪战大片般的惨烈场景时。

　　饶是他这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刑警，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当他，看清，那两个，站在一片狼藉中央的、对峙的男人时。

　　他的头皮，瞬间，就麻了！

　　一个，是省公安厅的常务副厅长！

　　另一个，是省检察院的反贪局局-长！

　　这两个，汉东政坛，现在最炙手可热的超级新星，竟然，在这里……火并？！

　　“祁……祁厅长？侯……侯局长？”

　　赵东来的声音，都在发抖。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同伟，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将那把，已经擦拭干净的狙击步枪，随手，扔给了，一个，跟在赵东来身后的特警。

　　然后，他，朝着侯亮平，走了过去。

　　他，走到，失魂落魄的侯亮平面前，蹲了下来。

　　他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戏谑和嘲弄。

　　有的，只是一种，长辈，对一个犯了错的晚辈的……提点和敲打。

　　“现在，明白了吗？”

　　他淡淡地问道。

　　“明白……什么？”侯亮平的声音，有些沙哑。

　　“明白，你，和我，之间的差距了吗？”

　　祁同伟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侯亮平的心上。

　　“你，总以为，你掌握了法律，掌握了程序，就掌握了，所谓的‘正义’。”

　　“但，你错了。”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是凌驾于，所有规则之上的。”

　　“那就是——实力。”

　　“绝对的，碾压性的实力！”

　　“当，你的对手，已经不准备，再跟你，玩那些‘温文尔雅’的规则游戏，而是，选择，用一颗子弹，来直接，从物理上，消灭你的时候。”

　　“你所坚守的那些‘程序正义’，还能，救你的命吗？”

　　祁同伟的质问，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将侯亮平那可笑的理想主义外衣，给割得，支离破碎！

　　侯亮平，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是啊。

　　刚才，如果，没有祁同伟。

　　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他，所有的理想，所有的抱负，都将，化为乌有。

　　“你……”侯亮平看着他，终于，问出了那个，在他心中，盘旋了许久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们，不是，敌人吗？”

　　祁同伟闻言，笑了。

　　他，缓缓地，站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还瘫坐在地上的侯亮平。

　　那眼神，像一个，神明，在俯瞰着，一个，还在为红尘俗事而困惑的……凡人。

　　“敌人？”

　　“侯亮平，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你，还不配，当我的敌人。”

　　“我救你，只是因为……”

　　他，转过身，迎着那轮，即将沉入地平线的血色残阳，缓缓地，朝着赵东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只留下，一个，孤傲的，让侯亮平，需要用一生去仰望的背影。

　　和，一句，让他，需要用半辈子，去琢磨的、高深莫测的话。

　　“只是因为……”

　　“你这把刀，虽然，又蠢，又钝。”

　　“但，现在，对我来说……”

　　“还，有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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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东来，看着，那个，朝着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如同神魔般的男人。

　　又看了看，那个，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侯亮平。

　　他，瞬间，就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他，对着身后的特警们，一挥手，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命令。

　　“都听好了！”

　　“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们，只是，在这里，进行了一场，由祁厅长，亲自指挥的，反恐实战演练！”

　　“刚才，被祁厅长，亲手击毙的，是一名，试图，在我国境内，制造恐怖袭击的……国际通缉犯！”

　　“都，听明白了吗？！”

　　“是！局长！”

　　所有特警，齐声应道。

　　一个，完美的，足以，掩盖所有真相的“故事”，就这么，被，编造了出来。

　　而侯亮平，听着赵东来的话，看着，那个，正与赵东来，低声交谈着，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的祁同伟。

　　他的心中，充满了，无边的……苦涩。

　　他知道。

　　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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