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路还很长

　　“那……吴老，”苏清璇看着屏幕上老人坚毅却难掩疲惫的面容，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与迷茫，“实验暂停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一直等下去吗？” 前路仿佛在瞬间被厚重的迷雾彻底笼罩，看不到丝毫光亮，这种停滞不前的状态，让她感到一种深切的无力。

　　“接下来？”吴老的目光骤然变得深邃起来，仿佛有星河流转其中，“‘玄武计划’并非终止，而是进入一个全新的、更为关键的阶段：第二阶段，理论攻坚与数据深度挖掘！” 他的语气中重新燃起一种属于顶尖科学家特有的狂热和战略家的宏大视野，“我们之前的尝试，包括这两次失败的尝试，绝非毫无价值！恰恰相反，它们提供了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宝贵数据！尖端探测时记录下的异常能量交互模式、临界过载的阈值数据；青松道长触发反噬那一瞬间，杨大发同志灵魂无意识散逸出的、那极其短暂却信息量巨大的波动频谱；还有你们二位自我描述的一切主观感受、身体变化、精神异状；以及杨大发同志你所能回忆起的、关于你原来那个世界的武道体系、能量运行方式、对灵魂和意识的认知和理解……所有这些，都是拼凑这惊世谜题的、不可或缺的关键碎片！”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我们要集中749局、乃至全国范围内所有可以调动的顶尖资源！放下学科门户之见，彻底打破科学与玄学、物理与精神、唯物与唯心之间的壁垒！联合数学、理论物理、高能物理、信息科学、分子生物学、神经认知学、心理学、乃至宗教学、神秘学、哲学……所有相关领域的顶尖头脑，组成最强大的理论攻坚团队！我们的目标，是从零开始，从最基础、最本质的理论模型开始构建！我们要弄明白，你们二人的共生状态，其内在的能量循环模式究竟是什么？信息交互的底层协议是什么？灵魂的‘密度’、‘强度’、‘排他性’这些抽象概念，能否被量化、被建模？你们的存在，为什么能打破我们目前所知的常规物理法则和生命规律，并且还能维持一种动态的稳定？搞清楚这些最根本的‘为什么’，其意义和价值，远比我们之前急功近利地去追求‘怎么做’要重大得多，深远得多！这不仅仅是为了解决你们二位个体的困境，这很可能会触及到生命本质、意识起源，乃至宇宙底层规则的更深层次奥秘！”

　　吴老的话语，如同一道划破厚重迷雾的强烈探照灯光，虽然前路依旧漫长而崎岖，充满了未知，但至少清晰地指明了下一个阶段前进的方向——从之前略显急躁的“应用开发”和“技术攻关”，转向更需要耐心和智慧的“基础研究”与“理论建构”。

　　……

　　几天后，基地的临时住所内，苏清璇向吴老提出了返回天海市的请求。

　　“吴老，基地这边的研究既然已经进入理论准备阶段，暂时不需要我配合实体实验。我想先回天海市一趟，离开一个多月，公司积压的事务太多，需要我亲自回去处理一下。”苏清璇的语气恢复了商界总裁的冷静与条理。

　　视频那头，吴老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嗯，回去处理一下也好。这段时间，你们身心压力都很大，换个环境，回归日常生活，或许本身也是一种观察和调整。理论团队的组建和数据深度分析需要时间，你正好可以利用这段空档。”

　　他沉吟片刻，又道：“我会安排几个人，暗中随行保护。虽然‘暗渊’近期似乎没什么动作，但不得不防。”

　　“有我在，能出什么事？”不等苏清璇回答，杨大发的声音便通过苏清璇的嘴，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傲气抢先响起，“老子现在虽然虎落平阳，但魂儿可是实打实的硬！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找麻烦，正好让他尝尝老子‘魂震’的滋味！保证比那老道吐的血还多！”

　　吴老在屏幕那头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你这小子……罢了，既然杨‘盟主’有此自信，那明面上的护卫就免了，免得惹眼。不过，必要的远程监控和应急支援渠道会一直保持畅通，清璇，你有任何情况，随时可以直接联系我。”

　　“好的，谢谢吴老。”苏清璇点头应下，悄悄在脑内警告杨大发，“你少嘚瑟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

　　数日后，天海市，苏氏集团大厦，顶楼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熟悉到令人有些恍惚的城市天际线，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楼下街道的车水马龙声，构成了都市特有的背景音。然而，苏清璇坐在那张宽大、设计却极其符合人体工学的总裁椅上，看着面前几乎要淹没那张智能显示屏的堆积文件，却有种极不真实的、恍如隔世的感觉。

　　离开一个多月，仿佛踏入了另一个光怪陆离、颠覆认知的世界，再回来时，这充斥着报表、合同、战略规划的商业帝国，竟显得有几分……陌生和平静得不真实。

　　她下意识地揉了揉依旧偶尔会隐隐发胀的太阳穴，强迫自己将脑海中那些关于能量过载的灼痛、青松道长吐血时刺目的鲜红、以及吴老描绘的那些宏大而深奥的理论图景，统统暂时压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将心神沉入眼前这些冰冷而现实的商业数据与法律条款之中。

　　“啧，转了一圈，差点把命和魂儿都折腾没了，回来一看，还是这老样子。一堆堆的破纸片子，密密麻麻的字，看着就他娘的头大。”杨大发在脑内例行公事般地吐槽着，不过语气里少了几分往日的焦躁，多了点劫后余生般的懒洋洋和认命，“不过……话说回来，跟被那铁疙瘩电得外焦里嫩、魂儿都要散架比起来，或者眼睁睁看着那老道因为碰了老子一下而吐血三升……现在坐在这儿看这些玩意儿，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至少安全，是吧，清璇妹子？”

　　苏清璇依旧没理他，只是指尖快速而精准地翻阅着助理精心整理好的、标为“紧急”和“重要”的待办事项清单。市场部提交的、关于下一季度主打产品全渠道推广的巨额预算方案；研发中心申请的、关于某个前沿材料项目的追加投资审批；与欧洲重要合作方长达三小时的视频会议纪要及后续行动要点；还有好几份需要她最终签字的、涉及数亿资金的并购意向书……一件件，一桩桩，冰冷而具体，都在无声而有力地提醒着她——抛开那匪夷所思的共生灵魂，她，苏清璇，还是这个庞大商业帝国的掌舵者，肩负着数以万计员工的生计和集团的未来。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这一次，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仿佛有寒冰凝聚。她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按下一个快捷键，用清晰、冷静、不容置疑的声音对着话筒另一端吩咐道：“李秘书，通知市场部王总监、研发中心刘主任、财务部赵总，还有战略投资部的负责人，半小时后，第一会议室，我要听详细汇报。”

　　放下电话，她身体微微后靠，目光扫过窗外浩瀚的城市景观。那个在749局秘密基地里，面对着高科技仪器和玄门高人时，显得有几分脆弱、迷茫甚至身不由己的“特殊样本”或“实验体”，在这一刻，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在商界纵横捭阖、决策果断、令竞争对手敬畏有加的冰山女总裁。

　　只是，无人能够看到，在她那恢复冷静与强势的外表之下，意识的深处，一个来自异世界、灵魂本质被认证为“亘古磐石”的家伙，正一边无聊地“围观”着她高效处理着那些他完全不懂的“俗务”，一边回味着那短暂却极其“风光”的、被国家级力量全力研究、又被玄门顶尖高人“认证”为不可撼动的奇妙体验，心里颇为复杂地嘀咕着：

　　“他娘的，回是回不去了，分也分不开了……难道老子这曾经号令武林的盟主，下半辈子真就得跟这冷冰冰、硬邦邦的婆娘绑在一块，天天窝在这亮晃晃的盒子里，看她批这些能当砖头使的破文件？这他娘的无敌……也他娘的太寂寞、太憋屈了吧？”

　　而苏清璇，则在快速批阅着一份份文件的间隙，偶尔会笔尖微顿，失神片刻。青松道长那句耗尽气力、带着血沫的“顺其自然，体悟共生之妙，或许才是二位真正的解脱与正途”，如同深山古刹的钟声，带着悠远的回响，在她心底深处悄然盘旋，挥之不去。

　　解脱？正途？

　　这两个词此刻听起来，竟带着几分讽刺和深深的迷茫。她下意识地，将一丝意念投向脑海中那个依旧散发着磐石般稳固、炽热且陌生存在感的灵魂光团，嘴角几不可察地、极其微弱地向下弯了一下，形成一个难以解读的弧度。

　　路，果然还长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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