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白天，你晚上

　　月光如水银泻地，无声地铺满了奢华却空旷的客厅。银辉勾勒着苏清璇的侧脸，那抹因疼痛消失而意外流露的、带着点埋怨又有点小脾气的微弱弧度，在杨大发灵魂深处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看”着。

　　看着那冰封般的容颜在月光下显露出前所未有的柔和轮廓。

　　看着那总是紧抿的、象征着绝对掌控的唇线，此刻竟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轻快？

　　听着那句不再是命令、威胁或冰冷斥责，而是带着鲜活人情味的嗔怪——“你不早点告诉我？害我痛了一个下午！”

　　冲击！

　　前所未有的冲击，如同九天玄雷再次劈中了杨大发的灵魂，却不再是毁灭，而是一种令他头晕目眩、手足无措的震荡。纵横江湖数十载，阅美无数（自以为）的武林盟主，此刻竟对着一个共用身体的“恶婆娘”的侧颜，看呆了。一种陌生的、滚烫的、让他灵魂核心都为之颤栗的感觉悄然滋生，混杂着惊愕、茫然，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悸动。

　　苏清璇似乎并未察觉到意识空间里那剧烈的灵魂风暴。腰间的剧痛奇迹般地消散，只余下深层的酸胀和按压后的温热感，让她紧绷了不知多久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身体上的枷锁解开，生意上的巨石落地，一种久违的、纯粹的轻松感包裹着她。她微微动了动身体，感受着行动间不再有撕裂般的阻碍，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这份难得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几乎是同时，意识空间里，两个灵魂的意念波动在短暂的空白后，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极其同步地响起：

　　“你……”

　　“你……”

　　声音重叠在一起，带着一丝试探性的迟疑，又奇异地透出一种……微妙的默契？

　　短暂的停顿。苏清璇冰蓝色的眼眸在月光下闪过一丝异样的光泽。杨大发的灵魂光点则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最终还是杨大发先开了口，他的意念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笨拙的认真，甚至有点小心翼翼，生怕打破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

　　“你说。”

　　苏清璇也没客气。谈判桌上那冰冷精准的逻辑似乎又回来了，但语气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刺骨的寒意，更像是在陈述一项客观事实：

　　“以前那些协议，全部作废。”

　　杨大发的意念光点跳动了一下，没有反驳。经历了谈判桌上的死寂压制和刚才那五分钟生死时速般的“按摩”，他清晰地认识到，那些关于内衣、外卖、洗澡时间的争吵，在真正的风暴面前，是多么的可笑。他需要更核心的东西。

　　苏清璇的声音继续在意识空间流淌，清晰而冷静：

　　“以后，我白天工作，处理公司事务、社交应酬，你不许干扰。不许在脑内吐槽，不许试图影响我的情绪和决策，像下午开会时那样，‘就像……你根本不存在一样’。”她再次强调了那个命令，但这次，少了些绝对的冰冷，多了些对规则的明确界定。

　　“晚上，身体控制权归你。你可以练功，可以……写你那本破书，”提到小说时，她语气里依旧带着一丝嫌弃，但已不再是不可容忍的愤怒，“可以去调查你想查的任何事，包括你那具冻着的身体。”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但最终还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不过有一件事，你必须做到，没有商量余地。”

　　“如果你要用我的身体在晚上出去活动——无论是练功、查探，还是做别的——必须！进行乔装打扮！帽子、墨镜、口罩、尽量遮掩身形特征的衣服，一样都不能少！不能让人认出这是‘苏清璇’！”

　　杨大发立刻回应，这次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带着点“终于有我能明确做到的事”的爽快：

　　“你放心！包在我身上！江湖易容术……呃，我是说乔装打扮，这个我懂！保证连你亲妈都认不出来！”他差点又顺口溜出武林切口，赶紧改口，语气里带着保证。

　　紧接着，他补充道，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

　　“不过，我也要说清楚：如果白天，‘我们的身体’遇到危险——”他特意强调了“我们的身体”这个词，“我会随时出手！这点没得商量！协议里得加上这条！”这是他作为武者，作为目前身体“使用者”之一的底线。保护这具身体，也是保护他自己存在的根基。

　　苏清璇沉默了两秒。月光下，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她想起了那天刚见到杨大发时，他为了救自己，穿越到自己身体里的事情。虽然结果不好，但那份瞬间爆发的就她意图……是真实的。

　　“可以。” 她最终简洁地应允，算是默认了杨大发拥有在紧急情况下的“防卫介入权”。

　　核心的框架在两人这意外平和的对话中迅速搭建起来。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的冷静和务实。

　　苏清璇默默地说道:

　　《我们在高压电击后都没死，只是你的灵魂……寄生到了我的身体里。而我们的身体本身，”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自己现在这具躯壳，又仿佛穿透空间看到了殡仪馆冷柜里的那具，“……你的身体虽然被判定死亡，但根据尸检报告，体表并没有典型的高压电致命伤痕，内部脏器也没有预期中的严重电灼伤坏死。这很不符合常理。”

　　杨大发的意念也凝重起来：

　　“对！老子也觉得邪门！高压电啊！跳霹雳舞都没把咱俩烤熟？身体还没啥大损伤？这他娘的比老子当年挨的天雷还玄乎！”他回忆着武道世界的种种奇闻异事，“这问题太玄学，我们俩门外汉瞎琢磨没用。以后必须找真正懂行的人，懂玄学、懂能量、懂灵魂的‘高人’来研究！”

　　“再说下我们现在要解决的问题。” 苏清璇的声音再次响起，将话题引向了更深的迷雾。她支撑着扶手，缓缓站起身，腰间的酸胀感提醒着她刚刚经历的一切。她没有走向卧室，反而朝着别墅深处，那安保级别最高的区域走去——冰冷坚固的地下保险库。

　　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金属和电子设备特有的味道。里面没有堆积如山的金条珠宝，只有一些嵌入墙壁的保险柜和中央一张坚固的合金工作台。

　　苏清璇走到工作台前，用指纹和虹膜解锁了其中一个保险柜。她从中取出一份并不厚，但封面标注着鲜红“绝密”字样的文件袋。

　　“这是我在医院刚醒来时，忍着头痛做的第一件事。” 苏清璇的声音在空旷冰冷的保险库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回忆的凝重。她将文件袋放在冰冷的合金桌面上。

　　“我动用了最高权限的私家调查渠道，目标只有一个：弄清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我们一起来看答案。”

　　杨大发的意念瞬间高度集中，充满了紧张和探知真相的渴望。他“感觉”到苏清璇的手指解开了文件袋的密封线，抽出了里面的报告。

　　报告的第一页，是简洁的标题和概述。在保险库昏暗但精准的冷光照明下，一行加粗的黑体字如同冰锥般刺入杨大发的意识：

　　“关于静安园别墅区入口高压电击事故及涉事风筝来源的初步调查报告”。

　　紧接着，在概述部分的关键线索栏，一行小字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却带着千钧之力：

　　“……关键异常线索指向：‘星尘科技’（Stardust Technologies）下属‘流体动力实验室’（Fluid Dynacs Lab），存在异常耗材采购记录，采购物品清单包含：高强度碳纤维丝（规格XXX）、微型固体火箭推进器（民用级，型号YYY）、高精度遥控信号接收/发射模块（ZZZ型）……采购时间与事故前一周高度吻合。采购审批人签名：周永昌（Zhou Yongchang）。”

　　“周永昌？！”

　　杨大发的意念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炸开！惊愕、愤怒、难以置信的情绪瞬间充斥了整个意识空间！

　　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就在苏清璇那场惊心动魄的“星链计划”谈判之前不久，他“旁观”了另一场同样激烈的交锋！那个在谈判桌上，被苏清璇用精准数据和强大气场压得节节败退、最后脸色铁青离场的中年男人！那个属于永昌资本（Ever Prosper Capital）的掌舵人——周永昌！

　　“这不是那个永昌资本的周扒皮吗？！”杨大发在脑内咆哮，用上了他新学的“现代词汇”，“上次！就上次！在东南亚那个什么新港项目的争夺战上！你这恶婆……苏总你把他脸都打肿了！他那个什么狗屁方案被你批得一文不值，最后灰溜溜滚蛋了！是不是他？！”

　　苏清璇的脸色在冰冷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这份报告，看到幕后那张阴沉的脸。她纤细的手指划过报告上周永昌的名字和“星尘科技”的标识。

　　“是他。” 苏清璇的声音冰冷得如同这保险库的空气，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寒意。

　　“‘星尘科技’看似是家皮包公司。其实它才是永昌资本旗下最重要的科技研发子公司，主攻前沿材料、动力系统和自动化控制。那个‘流体动力实验室’，名义上研究高性能无人机和特种船舶推进系统……”

　　她的指尖重重地点在“异常耗材采购记录”那一行字上。

　　“高强度碳纤维丝——风筝线的最佳材料，足够坚韧且不易被察觉断裂。微型固体火箭推进器——民用级，威力不大，但足以提供瞬间的强大推力，让风筝像炮弹一样‘飞’起来。高精度遥控模块——控制风筝飞行轨迹和‘火箭’点火的完美工具。”

　　苏清璇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中没有意外，只有冰冷的怒火和杀意：

　　“采购时间精准卡在事故发生前一周。采购审批人是周永昌本人。这绝不是巧合！”

　　“东南亚新港项目，是永昌资本未来十年战略转型的关键支点。我拿下了它，等于截断了周永昌最重要的一条财路和上升通道。他输不起，也咽不下这口气。”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子弹，一颗颗钉在事实的靶心上：

　　“上次谈判，我就挫败了他，更是在所有投资人面前，彻底撕碎了他精心包装的技术方案和团队能力。让他颜面扫地，信誉受损。以周永昌睚眦必报、行事狠辣且不择手段的性格，这足以成为他对我下杀手的动机！”

　　杨大发听得怒火中烧，灵魂光点如同燃烧的恒星：

　　“狗日的！他可能谈都不想和你谈，先把你杀掉谈都不用谈。就为了一场生意的输赢？！就为了那点面子？！他就要用高压电杀人？！还是用风筝绑火箭这种下三滥的阴招？！这他妈比魔教还下作！”他作为武林盟主，最恨的就是这种背后下黑手、手段龌龊的小人！更何况，这一炸，直接把他苦练三年的肉身给炸没了！还把他和一个冰山女总裁绑在了一起！新仇旧恨，瞬间点燃了他的滔天怒火！

　　“老子要宰了他！”杨大发的意念充满了狂暴的杀意，几乎要冲破意识空间的束缚，“把他的永昌资本砸个稀巴烂！把他的狗头拧下来当夜壶！苏总，把身体给我！我现在就去！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闭嘴！” 苏清璇一声冷斥，瞬间将杨大发狂暴的意念压了下去。她的眼神锐利如冰锥，刺向意识深处那个躁动的光点。

　　“杀了他？然后呢？让警察通缉‘苏清璇’？让整个苏氏集团陷入丑闻和动荡？让周永昌背后的势力找到更完美的借口反扑？”

　　她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在杨大发熊熊燃烧的怒火上：

　　“周永昌敢用这种方式，就证明他做了万全的准备，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那份采购记录？他有一百种理由解释为‘正当研发’，甚至可能早已销毁了关键证据链，只留下这份我们费尽心思才挖到的、指向性明确却难以作为法庭证据的‘异常’记录。直接动武，是最愚蠢、最自毁长城的下策！”

　　杨大发被噎得说不出话，灵魂光点不甘地闪烁着。他承认苏清璇说得有道理，但江湖人的快意恩仇，让他对这种躲在暗处放冷箭的小人恨之入骨，只想立刻手刃仇敌。

　　苏清璇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冰冷的合金桌面，发出清脆的“叩叩”声，在寂静的保险库里回荡。她的眼神深邃，如同在策划一场精密的商业围剿。

　　“他想要我的命，毁我的根基。很好。”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弧度，“那我就让他亲眼看着，他最在意的东西——他的永昌资本，他的科技野心，他赖以立足的一切——是如何在他面前，一点点崩塌瓦解，化为齑粉。”

　　她拿起那份报告，目光再次落在“星尘科技”和“流体动力实验室”的字样上。

　　“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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