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异邦来客

　　精神力透支带来的剧痛如同潮水，反复冲刷着程烈近乎枯竭的识海。他倒在冰冷的床榻上，意识在清醒与昏沉的边缘挣扎，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撕裂感。强行将灵识依附于文书远探典藏阁，又在那神秘碎片共鸣与侍卫警觉的双重冲击下果断切断联系，所带来的反噬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口中腥甜之气弥漫，眼前景物扭曲模糊。

　　就在他感觉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之际，一股精纯、清凉、带着月华般柔和却又蕴含着磅礴生机的力量，如同决堤的甘霖，骤然自偏殿方向涌入他的体内！

　　这股力量并非灵力，更像是一种更高层次的生命本源气息。它无视了程烈体内因反噬而紊乱不堪的灵力，直接渗透进他受损最严重的识海与灵魂本源，所过之处，那针扎火燎般的剧痛迅速平息，破碎黯淡的灵识如同被无形之手温柔抚平，重新焕发出微弱却坚韧的辉光。

　　是苏影！

　　她出手了！

　　程烈心中一震，来不及细想，本能地引导着这股外来的清凉气息，与自身残存的《基础炼气诀》灵力融合，全力修复着受损的根基。

　　过程依旧痛苦，但在那股清凉气息的主导下，变得有序而高效。不知过了多久，当那清凉气息如潮水般退去时，程烈识海中的剧痛已十去七八，虽然依旧空乏虚弱，但至少脱离了崩溃的边缘。

　　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苏影那张近在咫尺、清冷绝尘的容颜。她不知何时已来到榻前，正收回按在他眉心之间的纤纤玉指，指尖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月白光晕。

　　“不自量力。”她收回手，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以你初入炼气三层的微末道行，也敢分化灵识远探禁地？若非我及时以‘月华本源’稳住你的神魂，你此刻已是个白痴。”

　　程烈艰难地扯动嘴角，声音沙哑：“……多谢。但……确认了，碎片……在典藏阁……深处。”

　　苏影眸光微动，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感应到了？”

　　“是……共鸣。”程烈简略地将最后那一刻灵识感受到的悸动描述了一遍。

　　苏影沉默片刻，方才淡淡道：“看来没错。你能活着回来，已是侥幸。典藏阁外的‘四象封灵阵’非同小可，若非那碎片自行异动引开大部分阵法感知，你那一缕灵识早已被绞得粉碎。”

　　四象封灵阵？程烈心中凛然，难怪那禁制气息如此令人心悸。

　　“接下来……该如何？”他问道，当务之急是恢复，但方向已然明确。

　　“恢复，提升实力。”苏影转身，走向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典藏阁非比寻常，硬闯是下下之策，即便是我，也没有十足把握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取走碎片。需要等待时机，或者……制造时机。”

　　“时机？”

　　“比如，皇宫大内出现某种混乱，或者……有足够分量的事情，吸引走大部分守卫和那位‘高人’的注意力。”苏影的语气带着一丝莫测。

　　就在这时，寝殿外传来一阵刻意加重的脚步声，以及赵千钧略显急促的声音：

　　“殿下，王妃，宫中有旨意传到！”

　　程烈与苏影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丝异色。深夜传旨？

　　苏影挥手打出一道无形的气劲，殿门无声滑开。赵千钧站在门外，脸色在灯笼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古怪，他手中捧着一卷明黄绢帛。

　　“何事？”程烈支撑着坐起身，声音依旧带着“虚弱”。

　　赵千钧快步走进，躬身道：“启禀殿下，王妃。刚接到宫中急报，西域‘楼兰’国使团已至京郊，三日后将正式入朝觐见。陛下有旨，念在……念在殿下新婚，特许殿下与王妃三日后，于麟德殿偏殿观礼，以示天家恩泽。”

　　楼兰国使团？

　　程烈瞳孔微缩。楼兰，西域大国，地处丝绸之路要冲，与大胤关系时好时坏，近年来因边境摩擦与商贸纠纷，关系颇为紧张。此时突然派使团前来，意欲何为？

　　更让他心生警惕的是，皇帝为何会突然允许他这个“废王”出席如此重要的外交场合？哪怕只是在偏殿观礼，这也极不寻常！是试探？是安抚？还是……想借他这把“废刀”，搅动什么浑水？

　　他下意识地看向苏影，却见她依旧背对着众人，望着窗外，仿佛对此漠不关心。但程烈敏锐地察觉到，在她听到“楼兰”二字时，那纤细的肩头，几不可察地微微绷紧了一瞬。

　　“儿臣（臣妾）领旨。”程烈与苏影同时应道，声音一个“虚弱”，一个清冷。

　　赵千钧将圣旨放到桌上，又看了程烈一眼，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只是拱手道：“殿下重伤未愈，届时若身体不适，亦可向宫中告假。”说完，便躬身退了出去。

　　殿门重新关上。

　　程烈看向苏影的背影，沉声道：“楼兰使团此时来访，绝非寻常。陛下让我等观礼，恐怕也另有深意。”

　　苏影缓缓转过身，那双清冷的凤眸中，此刻却仿佛凝结着万年不化的寒冰，更深处，似乎有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一闪而逝。

　　“楼兰……”她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语气带着一种程烈从未听过的冰冷与……杀意？“他们来的，倒是时候。”

　　程烈心中一动：“你知道些什么？”

　　苏影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走到桌边，指尖划过那冰凉的圣旨绢帛，淡淡道：“做好准备吧。三日后，麟德殿恐怕不会太平静。这或许，就是我们等待的……那个‘时机’。”

　　她说完，不再多言，转身径直离开了寝殿，返回偏殿。

　　程烈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苏影的反应太过反常，她与这楼兰国，似乎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是敌是友？

　　楼兰使团的到来，如同一块投入本就暗流汹涌池塘的巨石，瞬间打破了所有的平静与算计。朝堂格局、边境局势、甚至他与苏影这诡异的联盟，都可能因此而改变。

　　皇帝让他出席，是想借他这把“废刀”试探什么？还是想将他彻底卷入某个漩涡？

　　程烈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四面八方向他笼罩而来。而网的中心，似乎并不仅仅是他这座王府，也不仅仅是那深宫典藏阁内的碎片，更牵扯到了遥远的西域。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重新盘膝坐好。

　　无论如何，实力才是根本。

　　他必须尽快恢复，必须在三日后那未知的风波到来之前，拥有足以应对变局的力量。

　　他闭上双眼，不顾识海残留的刺痛，再次强行运转起《基础炼气诀》。

　　灵力微弱，却坚定地开始重新汇聚。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异邦客至，更添变数。

　　这皇城的天，怕是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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