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人即是力量！

　　鄠县城外，流民甄别营。

　　宋献策站在高台上。

　　他的脚下，是人。

　　黑压压的人潮，如墨汁泼洒，无边无际，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尽头。

　　空气中混杂着汗水、尘土和绝望发酵后的酸腐气息，无数双麻木的眼睛汇聚成一片灰色的海洋，死死地盯着高台。

　　他身边的文吏嗓子已经嘶哑，毛笔写秃了好几支。

　　“下一个！姓名！原籍！”

　　“排好队！孩子看好了，别挤散了！”

　　宋献策的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焦虑，他快步走到陈海身边，压低了声音。

　　“主公，不能再收了！”

　　“这……这简直是个无底洞啊！”

　　陈海的目光却越过人潮，望向了更远的地方，平静得像一汪深潭。

　　“这才到哪儿。”

　　“可是主公！”宋献策的汗水顺着额角的皱纹滑落，“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吃喝拉撒，就是一座山！万一，万一闹起瘟疫，就是天大的灾祸！更别提里面混了多少探子、奸细！”

　　他的担忧，是每一个古代执政者面对流民潮时，都会有的本能恐惧。

　　在他看来，如今的陈家寨根基尚浅，应当求稳，精挑细选，而不是这样来者不拒。

　　然而，陈海却转过头，看着他。

　　那眼神，锐利得让宋献策心头一跳。

　　“先生，你的任务，不是拒绝他们，而是甄别他们。”

　　陈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

　　“把他们分门别类。能拿刀的青壮，送去新兵营；有手艺的工匠，单独登记，给最好的待遇；女人孩子，送进纺织厂和学堂；便是老弱病残，也要让他们有口饭吃，有个遮风挡雨的屋顶。”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片望不到头的灰色人潮。

　　“先生，你看到的，是负担。”

　　“而我看到的，是薪柴！”

　　“是足以燃遍这旧世道，烧出一个新乾坤的薪柴！”

　　陈海的声音骤然拔高，每一个字，都砸在宋献策的心头，让他呼吸一滞。

　　“我不管来多少人！我只要你把他们，都变成我们的人！”

　　“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不是嗷嗷待哺的嘴，而是能拿起锤子和步枪的手！”

　　“他们是未来的士兵，是未来的工人，是我们建立一个新世界的地基！”

　　宋献策浑身剧震，猛地抬头看向陈海。

　　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个需要他辅佐的年轻主公。

　　他看到的是一股吞吐天地的气魄，一种焚尽旧土、开辟新天的决绝！

　　自己看到的是风险，是麻烦。

　　而主公看到的，是这乱世之中，比黄金和土地更宝贵的财富——人！

　　“老朽……目光短浅了。”

　　宋献策对着陈海，深深一揖，这一拜，是发自肺腑的敬畏。

　　他直起身时，眼中的忧虑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燃的火焰。

　　“主公放心，老朽明白了！”

　　他转身走下高台，苍老的身躯里仿佛注入了新的力量，重新投入到那繁杂而伟大的工作中。

　　在陈海兑换的现代管理体系下，一个奇迹般的场景出现了。

　　新成立的卫生处，在营地建起成排的厕所，石灰粉每日消毒，从根源上掐断瘟疫的苗头。

　　保安处手持棍棒，巡弋在人群中，任何偷窃斗殴的行为都会遭到最严厉的惩处。

　　姜涛手下的情报人员，像水滴融入大海，混迹在流民中，将一个个心怀叵测的奸细悄无声息地揪了出来。

　　一个看似随时会崩溃的巨大流民营，竟保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高效运转。

　　一批批流民被接收、甄别、安置。

　　然后，城外的官道上，又会迅速聚集起新的一批。

　　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在高迎祥的帅旗还未倒下之时，陈家寨的总人口，已经悄然突破了两万大关！

　　这个数字，还在以每天数百人的速度，疯狂暴涨。

　　爆炸性的人口增长，带来了巨大的粮食压力，却也提供了源源不绝的劳动力和兵源。

　　万亩良田的耕种，需要人。

　　工坊矿场的扩建，需要人。

　　军队的扩编，更需要人！

　　陈海看着官道上那络绎不绝的人流，眼中没有半分担忧，反而燃烧着炽热的期待。

　　……

　　“轰隆——轰隆——”

　　巨大的水轮在人工开凿的河道中，以一种蛮横而富有韵律的节奏转动。

　　水的力量，通过一套套精密咬合的齿轮组，被传递进山谷深处的厂房，化作一排排机床的咆哮。

　　镗床在旋转，钻床在轰鸣。

　　蒸汽冲压机每一次落下，整个地面都随之震颤，发出沉闷如巨人心跳的巨响。

　　这里，再不是几个月前的简陋作坊。

　　这是一个初具雏形的，庞大的工业园区。

　　第二座高炉已经喷吐出第一炉铁水，两座高炉昼夜不息，赤红的铁水顺着新铺设的轨道，奔流向不远处的钢铁工坊，在那里被炼成一块块泛着青黑色光泽的钢锭。

　　矿工数量突破了一千人。

　　山谷内最后一户居民也已搬迁至山口外的新建居民区。

　　整个山谷，彻底变成一座戒备森严，只为生产与研发而存在的钢铁心脏。

　　陈海从系统中兑换出的图纸，在铁柱和无数能工巧匠的手中，正一点点从纸面变为现实。

　　武器工坊内，空气燥热得能将人烤熟。

　　铁柱赤裸着古铜色的上身，肌肉坟起，汗水在他身上汇成小溪。

　　他正亲自操控着一台崭新的水力镗床，为一根粗大的钢制炮管，进行最后的内壁膛线加工。

　　火星四溅，铁屑纷飞。

　　不远处，周平和一群匠人围着一个刚组装好的铁疙瘩，激动地争论着什么。

　　那是一个矮墩墩的丑陋造物，炮口巨大，炮身短粗，被牢牢固定在一个可以调节射角的木质炮架上。

　　正是明军武库中最常见的虎蹲炮。

　　但此刻，它已脱胎换骨。

　　用百炼钢一体铸造的炮身，足以承受远超以往的膛压。

　　这意味着更远的射程，以及……更恐怖的杀伤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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