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屠杀与崩溃

　　断粮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了济南的清军中军大帐。

　　多尔衮捏着那份写着“东昌、临清两处粮台被焚，数十万石粮草尽丧”的军报，手背上青筋暴起。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满洲的王公贝勒，都感受到了那股从摄政王身上散发出的、足以冻结空气的杀气。

　　四十五万大军，随军口粮，最多支撑七天。

　　七天之内，如果打不通后方，这支号称无敌的军队，将不战自溃。

　　“陈！海！”

　　多尔衮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猛地拔出腰刀，狠狠地将面前的帅案劈成两半。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踏入山东的那一刻起，就掉进了一个精心策划的巨大陷阱。

　　坚壁清野是诱饵，空城计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在这里！

　　“王爷！”阿济格双目赤红，单膝跪地，“奴才愿立军令状！请给奴才三万铁骑，奴才这就杀回去，将那罗虎的脑袋拧下来，重夺粮道！”

　　多尔衮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好！”他嘶哑着声音下令，“本王给你三万最精锐的八旗铁骑，再给你五万乌真超哈汉军！日夜兼程，不惜一切代价，给本王把粮道夺回来！”

　　他又转向孔有德等人：“你们，随本王亲率中军主力，转向西面！迎击赵老四！本王要在断粮之前，先撕开他秦军的一道口子！”

　　这个疯狂的决定，让整个清军这头巨兽，在绝境中开始了最后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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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昌府外的平原上。

　　阿济格的三万铁骑，人马都披着重甲，如同一片移动的钢铁森林，卷起漫天烟尘，扑向早已严阵以待的罗虎第一军。

　　秦军的阵地，是一道道挖掘出来的壕沟和胸墙，并不算坚固。

　　阿济格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残忍的冷笑。

　　在他看来，这种脆弱的野战工事，在八旗铁骑的集团冲锋面前，与纸糊的没什么两样。

　　“大清的勇士们！冲垮他们！碾碎他们！”

　　“乌拉——！”

　　伴随着震天的呐喊，三万铁骑开始加速，马蹄声汇成一股滚滚的雷鸣，大地都在颤抖。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罗虎军中上百门“神雷”野战炮的怒吼。

　　“开炮！”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阵阵沉闷的轰鸣。

　　炮弹呼啸而出，在冲锋的骑兵队列中轰然炸开。

　　那不是实心的铁球，而是薄皮的开花弹！

　　无数烧得通红的弹片和钢珠，伴随着爆炸的冲击波，形成了一道道致命的弹幕。

　　冲在最前面的八旗骑兵，连人带马，瞬间就被撕成了碎片。

　　鲜血、残肢、内脏，漫天飞舞。

　　仅仅是三轮炮击，清军的冲锋阵型就出现了巨大的豁口，后续的骑兵被前方血肉模糊的惨状骇得纷纷勒马，整个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幸存的骑兵，咬着牙继续冲锋，可当他们冲到距离秦军阵地还有两百步时，迎接他们的，是上万支线膛枪喷吐出的火舌。

　　“砰砰砰砰！”

　　密集的弹雨，形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死亡之墙。

　　八旗引以为傲的棉甲、铁甲，在这种距离上，被铅弹轻易地洞穿。

　　成排的骑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样，纷纷栽下马来。

　　阿济格在亲兵的拼死护卫下，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一幕。

　　败了？

　　自己引以为傲的八旗铁骑，一个照面，就败了？连敌人的阵线都摸不到？

　　“撤！撤退！”他声嘶力竭地吼道。

　　然而，想撤，也晚了。

　　“骑兵，出击！”

　　罗虎冷漠地下达了命令。

　　秦军阵地的两翼，数千名身穿黑色军服的骑兵，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刃，呼啸而出。

　　他们一手控马，另一只手里，握着一种从未见过的、可以连发的短火铳——转轮手枪。

　　他们没有发起传统的冲锋，而是在溃逃的清军两翼高速掠过，用手中的转轮手枪，对那些惊慌失措、挤作一团的八旗兵，进行着精准而高效的点名。

　　一场对八旗铁骑的围猎，正式开始。

　　东昌府外的平原，已然化作八旗铁骑的修罗场。

　　罗虎麾下的骑兵并未像他们的敌人所预料的那样，挽弓搭箭，或是挺起长矛进行对冲。

　　他们像一群盘旋在腐肉上空的秃鹫，保持着一个让清军弓箭无力的距离，在高速的奔驰中，用一种近乎戏耍的姿态，对着溃散的敌军扣动扳机。

　　“砰！砰！砰！”

　　清脆的枪声连绵不绝。

　　一名正仓皇逃窜的八旗甲兵，愕然发现侧翼一名秦军骑兵单手持着一根短小的铁管，对着他连续射击。

　　他下意识地举起盾牌，却感觉手臂、胸口、大腿接连传来剧痛，战马悲鸣一声，将他掀翻在地。

　　直到死，他都没想明白，那是什么妖法，为何能不间断地喷吐死亡。

　　这便是转轮手枪的战场首秀。

　　八旗引以为傲的骑射，在这种不讲道理的火力密度面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们甚至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混乱的队伍被秦军骑兵轻易地分割、包围，然后用子弹一点点“放血”。

　　“王爷！快走！顶不住了！”

　　亲兵们架着阿济格，声音里带着哭腔。

　　阿济格右肩一片血肉模糊，剧痛让他几乎昏厥。

　　他回头望去，视线里，那片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钢铁森林，此刻正被一群手持短铳的恶魔肆意收割。

　　没有荣耀的对决，没有勇士的碰撞，只有冰冷的屠杀。

　　“噗！”

　　一名秦军军官策马掠过，冷静地抬手，枪口火光一闪。

　　阿济格左腿再次中弹，惨叫一声，从马背上重重摔落。

　　“保护王爷！”

　　数十名最忠心的巴牙喇护卫用自己的身体筑起一道人墙，拼死将昏迷的阿济格从死人堆里拖了出来，疯了般向着北方狼狈逃窜。

　　东昌府一战，阿济格麾下三万八旗精锐，连同五万乌真超哈汉军，伤亡超过三分之二，建制彻底被打散。

　　幸存者丢盔弃甲，如丧家之犬，再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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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多尔衮的处境同样不妙。

　　他亲率的主力大军，正被赵老四和周平的部队折磨得几近崩溃。

　　“王爷！东南方向三十里外，又发现敌军炮兵阵地！”

　　一名探子连滚带爬地冲进中军大帐。

　　多尔衮还没来得及下令，远方天际便传来了那熟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声。

　　“轰！轰隆！”

　　炮弹精准地落在清军行军队列的后段，炸开一团团血肉烟花。

　　“还击！让孔有德的炮营还击！”多尔衮咆哮着。

　　“王爷……够不着啊！”一名将领哭丧着脸，“咱们的红夷大炮，最远也就打个七八里，人家在二十里外开炮，咱们连影子都摸不着，纯粹是靶子！”

　　这仗打得太憋屈了。

　　秦军从不与他们正面交锋，就是用那种打得极远的火炮，在视线之外，一轮一轮地轰击。

　　打完就跑，等你派骑兵追过去，人家早就转移了阵地。

　　两天下来，多尔衮终于痛苦地发现，他面对的根本不是一支统一的军队，而是无数个可以独立作战的“刺猬”。

　　秦军以“营”为单位，每个营都有自己的炮兵、火枪兵、长枪兵，甚至还有独立的后勤和侦察单位。

　　他们像狼群一样，协同默契，分合自如。自己这头体型庞大的巨兽，空有一身力量，却被无数只小刺猬扎得遍体鳞伤，无处下口。

　　大军的优势，在被彻底分割的战场上，荡然无存。

　　更可怕的，是饥饿。

　　断粮的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数十万大军中蔓延。

　　起初只是偷偷抢夺同伴的口粮，很快就演变成了明火执仗的械斗。

　　营地里，开始飘起一股诡异的肉香——那是士兵们在杀掉自己的战马充饥。

　　军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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