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唇亡齿寒？

　　漠南草原，秋风萧瑟。

　　巨大的金顶帐内，炭火烧得正旺，奶茶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多尔衮派来的使者，一个神情倨傲的满洲贝勒，正唾沫横飞地讲述着唇亡齿寒的道理。

　　“大汗，陈海那逆贼狼子野心，今日他能灭我大清，明日他的兵锋便会踏上草原！我等满蒙一体，理应同仇敌忾，共击此獠！”

　　科尔沁部的土谢图汗奥巴，面带微笑，频频点头，手上却不紧不慢地用小刀切着一块肥美的烤羊肉。

　　“贝勒爷说得是，说得是啊。”奥巴将一块最好的羊肉递给使者，笑容可掬，“想当初，我科尔沁与大清联姻，亲如一家。如今自家兄弟有难，我岂能坐视不理？”

　　使者面露喜色，正要再说些感激的话。

　　奥巴话锋一转，叹了口气：“只是……唉，贝勒爷有所不知，今年草原遭了白灾，牛羊冻死不少，勇士们连肚子都填不饱，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使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不过！”奥巴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汗王放心，我这就去召集各部首领，凑集兵马粮草！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我科尔沁的勇士，必将出现在辽东战场！”

　　使者被这番话哄得晕头转向，千恩万谢地告辞离去。

　　看着使者远去的背影，奥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酷的嘲讽。

　　他将手中的小刀往桌案上一插，刀刃兀自嗡嗡作响。

　　“阿爸，咱们真要出兵？”帐帘掀开，奥巴的儿子，一个精壮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出兵？出什么兵？”奥巴冷笑一声，“替他多尔衮卖命？当年他皇太极是怎么对付林丹汗的，又是怎么让我们科尔沁当了数十年看门狗的，你忘了？”

　　他走到帐篷门口，望着西方，眼神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陈海打他的辽阳，关我们屁事。传我命令，让部落的勇士们都准备好，往西边去。察哈尔部留下的那些肥美牧场，也该换个新主人了。”

　　年轻人恍然大悟，咧嘴一笑：“阿爸英明！咱们不去救火，咱们去趁火打劫！”

　　奥巴满意地点了点头，喃喃自语：“唇亡齿寒？我只知道，牙没了，还能长出新的。可要是嘴唇被火燎着了，那可是自己的肉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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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汉城，朝鲜王宫。

　　气氛比漠南草原的金帐还要压抑。

　　朝鲜国王李倧面如死灰地坐在王座上，听着阶下大清使臣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宣读着多尔衮的“谕旨”。

　　“……着令朝鲜国王，即刻倾全国之力，筹措粮草百万石，征兵五万，由鸭绿江增援我大清王师。若有延误，视同叛逆！”

　　使臣念完，将那份名为“谕旨”，实为命令的国书往旁边一放，昂着头，等着李倧的回应。

　　殿内，朝鲜两班大臣们一个个低着头，噤若寒蝉。

　　这些年，他们早已被满清的淫威吓破了胆。

　　“这……”李倧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百万石粮草，五万兵马？这是要将朝鲜的骨髓都敲出来！

　　“怎么？国王有难处？”使臣的语气变得冰冷。

　　“不……不敢……”李倧连忙摆手，“只是……只是国库空虚，一时……一时难以凑齐……”

　　“那是你的事。”使臣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摄政王只要结果。一个月后，大清的接应官会在义州江畔等着。若是看不到人，也看不到粮，呵呵……”

　　一声冷笑，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使臣扬长而去。

　　他一走，殿内立刻炸开了锅。

　　“君上！万万不可啊！这简直是要我朝鲜亡国啊！”领议政金尚宪老泪纵横，跪地哭嚎。

　　“金大人此言差矣！大清若亡，我朝鲜焉能独存？依臣之见，当立刻遵旨行事，以表忠心！”一个亲清派的大臣立刻反驳。

　　“忠心？我朝鲜乃大明藩属，何来对建奴的忠心！”

　　“大明已经亡了！”

　　争吵声不绝于耳，李倧被吵得头昏脑胀，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嘶声道：“都……都退下吧，容寡人，再想想……”

　　大臣们退去，李倧瘫倒在王座上，像一具被抽去骨头的空壳。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内官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倧浑浊的眼睛里，猛地闪过一丝光亮。

　　他挣扎着坐直了身体，声音压得极低：“消息……可确实？”

　　“千真万确。”内官答道，“秦军水师提督郑成功，已于三日前，在铁山登陆。其军纪严明，秋毫无犯，只清剿建奴的屯点和塘马，对我国百姓并无侵扰。”

　　李倧的手，死死抓住了王座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郑成功……大明国姓爷……

　　他沉默了许久，仿佛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

　　最终，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备一份薄礼。”李倧的声音恢复了一丝力气，“派一个信得过的人，悄悄地去铁山。告诉郑提督……就说，朝鲜上下，苦建奴久矣，日夜盼望王师光复全辽！”

　　“就说……我李倧，从未忘记过万历皇帝再造朝鲜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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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山，秦军大营。

　　中军帐内，郑成功正对着地图，推演着下一步的行动。

　　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掐断辽东与朝鲜之间所有的陆路联系。

　　“报！提督，帐外有一自称朝鲜国使者求见。”亲兵进来禀报。

　　郑成功眉毛一挑，放下手中的指挥棒。

　　这么快就来了？

　　片刻后，一个身穿朝鲜官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被带了进来。

　　他一见到郑成功，立刻行了一个大礼，姿态放得极低。

　　“下官乃朝鲜承政院注书朴正泰，奉国王密令，特来拜见天朝上将！”

　　郑成功没有让他起身，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你家国王，派你来有何事？”

　　朴正泰跪在地上，抬起头，脸上满是“真诚”的激动：“郑提督，我王得知天兵已至，欣喜若狂！特命下官前来，献上我朝鲜境内建奴驻军、粮仓、堡垒之详细舆图，以助王师，早日光复河山！”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地图，高高举过头顶。

　　郑成功示意亲兵将地图取来，展开一看，上面果然用汉字和朝鲜文字，密密麻麻标注了各种军事信息，其详尽程度，远非秦军自己的斥候所能探查。

　　“有心了。”郑成功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一些，“你且起来回话。”

　　“谢提督！”朴正泰这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

　　郑成功指着地图上的一处，问道：“义州城内，有多少建奴守军？”

　　“回提督，不足五百人，皆是老弱。其主力，早被多尔衮抽调去了辽阳。”朴正泰对答如流，“城中粮草，可供三千人食用一月有余。”

　　郑成功又问了几个关键地点的情报，朴正泰都一一作答，显然是做足了功课。

　　“很好。”郑成功很满意，“回去告诉你家国王，他的心意，我收到了。大秦皇帝陛下，赏罚分明。待我军平定辽东之后，自会论功行赏。”

　　朴正泰大喜过望，再次跪拜：“多谢提督！多谢天朝！”

　　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提督，大清使者前几日刚刚到过汉城，逼迫我王出兵出粮……”

　　“哦？”郑成功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你家国王，如何应对？”

　　“我王……我王正以各种理由拖延。”朴正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郑成功的脸色，“只是，恐怕拖延不了太久……”

　　郑成功笑了。

　　他走到朴正泰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必拖延了。”

　　“啊？”朴正泰一愣。

　　郑成功的声音变得清晰而有力：“回去告诉你家国王，让他答应多尔衮的所有要求。兵，可以征，粮，可以筹。”

　　朴正泰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只听郑成功继续说道：“但是，这些兵和粮，不必送到义州去。”

　　“把它们，送到我铁山大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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